够于平称穿一辈子了。
他没有告诉他自己为什么一再在他面前懦弱,因为愧疚这个东西,是烂好人一生的负担,如影随形,哪怕他有一日成为了恶人。
宋时眼里流了一滴泪,很快地被他抹去,连带着那一声始终说不出口的抱歉。
这一场仗比苏维扬想象中要惨烈,却比各位将士想象中要容易,总而言之,凡战争必有损伤,从来都是血流漂橹的,
苏维扬抹了抹额上的血,提着一柄剑飞速斩杀了几个跃过他身旁的人,谁也不知道原来苏维扬还会武,他只是平常不怎么用,但不代表他不是一个高手,
相反,他的确在一位高手。
吕燕明在他旁边被他的剑法闪了眼,被苏维扬反手削去偷袭的人才反应过来:“谢了,功夫不赖。”
苏维扬眸色认真,吕燕明与他背靠着背:“这都快赢了,你怎么还不高兴?不笑笑?”
吕燕明不懂打仗,他只能看懂大概的局势,但苏维扬心里没有那么乐观,他怕自己杀不死一头濒死的头狼,宋时已将其火流子尽数损毁,制作火流子的场地也都炸了,按理说于平称确实应该没有反击之力了才是,但对方看似杂乱的排布中又带些整齐,苏维扬很快地发现对方在迅速调整,
于平称天赋卓绝,当真不愧是南粤难得一见的天才。但不到最后,他还不能使用自己所造的武器,一但被秦扬发现,那此战过后,若是回京,苏维扬将走上一条死路。
他冷眼扫了一眼四周,他在等,等陆沉找见他。
排兵布阵方面,陆沉有足够的经验,但他再会变通都不过纸上谈兵,不敢轻易冒进,反而闲的束手束脚。
只是,苏维扬没有那么好运。他唯有一万人都分散在四周,周围只剩几百人,与于平称兵戎相见,吕燕明神色一凛,苏维扬倒还显平静,
如今已不是早些年代,玩先礼后兵那一套,现在是谁更厉害谁是王者的年代,因此于平称与苏维扬一见面便火星子飞起,苏维扬上马飞驰,霎那间二人已过数招,
于平称走的是大力一路,力气大的出奇,非常霸道,而苏维扬则以柔相对,但他知道,自己必然是与之难以匹敌,
又数招过后,二人立马,于平称意并不太平:“苏大人好谋略,竟在多年以前就往南粤埋奸细。”
他用的是南粤语,吕燕明并不能听得懂他们说什么,他只是记性好,听到耳朵里面的,似乎记住了一点儿。
苏维扬拱手:“彼此彼此,贵国亦是。”
于平称忽然笑了:“你和你爹真是一样,怎么?以为过了这么些年,就没人记得你当年一百零四刀剁碎你爹的头颅,将其埋在志阳城门前任人践踏的事吗?”
哪知苏维扬面不改色,一张眼里全然寂静,仿佛爬满了万古的尘,遮掩住了所有的惊慌,他早已被秦扬磨成了刀枪不入铜钱铁臂,又怎会怕他一句“将你爹剁碎了”的话。
“于将军不也如此,一口说着忠于君王,一边临走前喂以剧毒,但即便你机关算尽又如何?最后南粤之乱仍然被我挑起,大王子身死,将军实功不可没。”
于平称忽然瞪大双眼,苏维扬不顾他的心情继续道:“你吗,会打仗,但不通政事。
哦不,不能这么说。
你只是打仗的经验比较多而已。那不巧,在下不才,庙堂的经验多过战场。
故而我不在南粤,南粤仍乱。而此刻相逢,我只能处处布局,才能与你堪堪平手,将军不妨猜猜,我还有多少张底牌?来扭转我的劣势,送你赴死?”
于平称一双眼睛里看着他,他的千秋功业,岂能毁于苏维扬之手,他天纵之才,又怎能泯灭于如此之景,
他不善说话,平生说的最多的就是对宋时,但宋时是叛徒,他此刻没空想,没空料理,只隐隐觉得等仗打完了一定要打断那个混账的腿,质问一句我对你不好吗?
苏维扬知道这样的话撑不了多久,他将剑一抛,转而抽了刀,谁都不知道,苏维扬一手花刀用的比剑好,
他的刀传自他娘,
他娘亦是天才。
苏维扬说:“死于我娘所创刀法之下,于将军,你死的不冤,败于我娘所设计的“盾”之下,南粤败的不耻,这是你们的荣幸。”
他的南粤话流利至极,一手刀快手生风,与于平称在风里不停缠斗,外人插不进去半分的手,
直到援军抵达,陆沉断了于平称的右翼,然后彻底散了他的队形,
南粤大势已去,于平称将苏维扬震飞,吕燕明眼疾手快的接住差点撞到墙上的苏维扬,
他缓缓道:“于将军,大势已去,束手就擒吧。”
苏维扬往前走了几步,他已料到于平称的选择:“将军,南粤除你之外,再无将才,再无良臣,归我大元,归我益王殿下,必让四海兴旺,南粤百年昌盛。”
于平称长叹一声,遗憾地道:“数十年前,苏木儿偷袭南粤,走的便是山道吧,我与父亲研究多年未果,只因不信你们能吃此苦。现在想来,确实只有那一条路可走。
我爹败于你爹之手,我败于你手,难成夙愿,此生休矣,亦无后辈可继我遗愿,惟愿千秋万载之后,世道变迁,南粤可有一人相敌,北上一统,万寿无疆。”
苏维扬沉默地望着他,见他自刎于前,听身后喜极而泣,他一个人往前走,神色镇定地问:“降否?”
南粤人跪地相求。
他无意折辱,任六城兵马将其入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