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殊道:“孤明白你此间的想法。大概是看着淑妃那里搜出那许多不利于羽雁的东西,便想着能将指望放在这上头,由是易储之危不攻自破,连带着羽雁这回摊上大灾大祸。元蔚若在外还不一定如何,可他一旦进京,便会落入虎口,十有八九是会折在天都了,是不是?”
姜彦缨点头。
“陛下如今的情况,对您都能下这么重的疑心,更何况是羽雁王?”他说着,想起适才进宫时刚听到的消息,道:“陛下已召了金刀帐统领,若是属下猜测不错,估计圣安殿这会儿正筹谋着如何除掉羽雁王呢。”
元殊蹙了蹙眉。
默然片刻,他道:“且不提孤与元蔚之间的感情、孤有没有心除掉他。孤只问你,即便羽雁王没了,你觉得孤便没有劲敌了吗?”
“冯氏自是不能宽纵的。”姜彦缨想了想,问道:“可是殿下,就不能趁此机会,使羽雁与磐石鹬蚌相争吗?”
这再简单不过的道理就摆在眼前,又何须非要与人共谋呢?
然而元殊却问:“可我这渔翁又能得来什么利呢?”
想着都素髯的那些话,他不禁苦笑,“都素髯话说得很对,此番之事,孤若想稳坐储位,永保无虞,需要的便不仅退敌,更是洗净嫌疑。”
姜彦缨微微一怔。
半晌,他方才恍悟。赵婕妤已死,淑妃翻出来的证据再怎么有份量,也只是死无对证罢了。皇上会因此疑心
羽雁,但却不会因此而不再疑心东宫。
元殊继续道:“羽雁与磐石,在这一局里,注定是要挑一个结盟、从而毁掉另一个的。选磐石,一来孤实在不觉这份儿胜算更大,二来,在登基之前,孤与舅舅也总有一战。而元蔚……则未必。”
姜彦缨一听这话,心头便是一紧。
看来,时至今日,自家主子还是念着那可怜的兄弟情,不愿兵戎相见,兄弟相争。
可有些事,难道是他不愿,便一定不会发生的吗?
眼看着里天都越来越近,这日在路上,刚刚解决了一群刺客,侍卫们正在那忙着善后时,叶檄接了封飞鸽传书,拿来上呈元隽。
又是一封来自梁训妍的密信。
元隽在那里看信,裴筠筠冷眼观瞧了片刻,禁不住冷嘲热讽道:“这位王妃也真是挺有本事,如今天都风声鹤唳,她倒还能想方设法给你递出信儿来。”
元隽似是没听出来她的弦外之音,将字条随手碎成了飞灰,转头同裴筠筠道:“她在信中说,启元已经知晓赵婕妤来路,召了金刀帐,打算待我进宫之后,击杀于宫室。”
前头的话不新鲜,至于最后两句——
“嘁……!我还当是什么了不得的消息呢,这点子东西,还用她折腾一回卖人情?有点脑子的猜也猜出来了!”
她满脸的不以为意,端得是一副不买账的态度。
元隽随口笑道:“好酸的话,吃两颗甜枣解解?”
她哼了一声
,推开他递过来的蜜饯袋子。
这茬过了没多久,行路上,两人同旁人拉开距离,她攥着马鞭,颇为认真的同他道:“我同你说正经的,您这位红颜知己的心思,您是不是也该正视一二了?”
“什么心思?”
裴筠筠问道:“就这三番两次给你传递消息的举动,还不值得你上上心吗?”
元隽挑眉看了她一眼。
缓了口气,她尽量耐着性子同他细数:“你说她图什么?她不知你是元隽,这些消息便都是真真切切给元蔚送来的,还全都是不利于东宫的,我多个心,说两句不好听的您别介意,您这位青梅竹马说不定这会儿还打着做皇后的心思,企图令羽雁王与太子争锋俱伤,而这帝位,就自然而然的落在睿王殿下头上了!”
到时候,她再借着早年间的情分运作一番,同睿王再续前缘,自己可不就是名正言顺的皇后了。
元隽听她这么说,倒没急着训斥她的歪心眼,只道:“启元膝下尚有子嗣,就算‘元蔚’与元殊皆败,这帝位也轮不到元隽头上。”
裴筠筠却是一脸冷笑。
她道:“呵,殿下您别惹我笑了!您问问您自己,若是元蔚出事,元隽还会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一心做他的神仙世子吗?”
如今的‘羽雁双子’,不就是最好的答案么。
元隽半天没说话——神色平静之处,便好似她什么也没说一般。
裴筠筠等了半天,正待出口之时,忽
听他淡淡道:“她翻不起什么浪。”
她愣了愣,哼笑出声。
“呵,您可别小看女人。”说着,她别有深意的与他对视一眼,收回目光,道:“更别小看,能狠心把自己变成寡妇的女人。”
语气讽刺,神色却带着洞悉。
元隽顿了顿,垂眸摇头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