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愈想,愈觉着此法可行,有些得意地向阮玉仪递去一眼,仿佛一只求夸奖的小狗,晃悠着毛茸茸的尾巴。
英儿冷着脸,毫不留情地点破她背后的小心思,“你当旁人不知你是想与阿姐一屋睡吗?”
“就你多嘴!”闲儿面色一红,悄悄瞥了眼身侧的阮玉仪,差点没拿桌上的糕点去砸他。
此法行不行得通,阮玉仪不知,但却实打实被两人逗笑了。她掩着口,露出一双弯弯的眼,眼中似盛秋水,悉是风情。
闲儿一怔,愈发耍起宝来,扬了扬头,对英儿道,“我大人有大量,不与你计较。”
英儿嫌弃她幼稚,端着茶盏,没理会她。
闲儿的点子瞧着胡闹,却不想阮濯新当真打算照办。
阮玉仪自然要拦。
他只是笑道,“放心,我正巧有些事要与陛下计议,还免去了入宫的功夫。”
听他如此说,她方才犹疑着答应下来。
闲儿一得了这消息,两只眼睛都亮了起来,嚷嚷着要给大哥打扮一二,少说乍一眼看去要像个女子。最后被林姨娘教训了一通,将这个古灵精怪的小姑娘带了回去。
夜渐深,月色溶溶,将府中一切都映照得一片清朗。
阮玉仪歪在闲儿屋里的榻上,手上持着一卷话本子,心思全然不在这上边。闲儿则歪在她的肩头,看话本子看得入神,不时就嗤嗤笑一阵。
木香依着阮夫人的嘱托,给两人各温了杯牛乳来,见状道,“明儿待小姐起来,定然瞧不见闲姐儿了。”
闲儿从话本子里抬头,有些发懵,“为何?”
阮玉仪笑了声,解释道,“掉进话本子里头了,自然寻不见。”
闲儿反应了几瞬,方才恍然,从榻上跳下来,“好啊,木香姐姐又寻我开心。”
木香口里一面说着“岂敢岂敢”,一面将牛乳搁在矮几上,收了承盘。木香自小长在阮府,阮夫人都将她当半个女儿相待了,四姑娘唤一声姐姐,已是极为寻常的了,无人觉着不妥。
换人
姜怀央推了朱门踱步而入时,就与候在堂中的阮濯新对上了目光。
他面上丝毫没有惊讶之色,淡然自若地在左侧的玫瑰椅上坐了下来,自斟了一杯冷茶,悠然啜饮着,似乎是等待着对方开口。
在不面对小娘子的时候,他眸中也带上了惯常的冷意。这样的冷意是经历了冗长的无人知晓的黑暗所锻造出来的,是淬着毒,带着血的。
姜怀央终于放下茶盏,开口却并非阮濯新所想,“朕记得,被围困在山谷之间的那一战,你左腕处是受了伤的,如今可大好了?”
一提及此事,他垂首行礼,正色道,“多谢陛下记挂,已是大好了。”
此刻,他是以一个臣子,一个久伴君侧的兄弟的身份在回话。他有些奇怪,这伤是早着太医瞧过的,时隔多年,新帝缘何又忽而提及?
姜怀央看向雕花的门,那朱色因着是夜里,瞧着暗上了几分。他分明是看着朱门的,目光却似乎落在了分外渺远的地方,他喟叹道,“那日的雪真是大,漫天都是。”
阮濯新也想起了什么,轻声附和道,“正是呢,差点就出不来了。”眼下谈得轻巧,当时却是损失了大半的将士的。
那是一个雪若鹅毛的时节,纷纷扬扬地,将整片大地都笼罩在白漫漫的恐怖之下。
当时还是小皇子的姜怀央领着军队,在盛雪中艰难前行。他们为了尽快行进,万般无奈之下,抛却了一部分粮草。
他们原是追着前边一路契丹的军队而去的,可同行的领路人却关键时候掉了链子。他讪讪地停下了马,回头请罪,“殿下,这大雪封山的,前路小的委实有些拿不准了。”
他身边正巧是阮濯新。
阮濯新哂笑了声,一手捉着缰绳,另一侧抬脚就踹在了对方身下的马上,“不认路?不认路当时殿下去四殿下处借人的时候,你拿什么大?”
这里并非芜国境内,终年极寒,在气候的适应上,和地形的熟悉程度上,他们本就不占优势,多少人指着他领路呢。
领路者的马儿受了惊,蓦地往前窜去,折腾得领路者脸色发白,大喊大叫好一阵,才勉强安抚住马儿。
阮濯新控着马往后了一段,问道,“殿下,眼下该如何?”
姜怀央面色不变,仿佛这并非什么值得在意的事,但军中的人心里都有数,这时不比春季,一旦迷路,就是九死一生。
他冷声道,“前行,莫要回头。”他又吩咐身边的小卒记得在枯树上做标记,也只有这样,标记方不至于被茫茫大雪所掩盖。
原本若是加紧些,辨一辨路上的蛛丝马迹,尚能发现敌军的方位。可谁也没想到,同阵营的四皇子,竟是为了一时意气,指派了一个根本不认识路的人给他们。
他们毕竟不能撬开对方的脑子探查,也对同阵营的四皇子没有太多防备。
正行着,忽听后边似乎传来了一阵马蹄声。
姜怀央神色一凛,听来人并不算多后,令众人正面迎敌。
众将士在雪地中行得久了,正是手痒的时候。不消多时,地上就多了一片血色,敌军的人倒了一片。
唯一留下的两个活口,纷纷咬舌自尽。
姜怀央眸色又沉下几分,语气间无不含着讽刺,“倒是忠义。”
若只是如此还好,可后边不断有敌军追来,人数不众,但批次多。正所谓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姜怀央明白不能一味应敌,因令众将士往前,暂时躲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