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这里,她不禁柔下声音,也对这只不知秉性的小狗露出自己柔软的腹部——即使她自己也不愿意承认,这么多年以来,她一直恐惧这样的人。
露西很容易看透。她喜欢珠宝、喜欢宴会、喜爱奢侈的生活。领袖也很容易理解,他诞生在这个游戏场,一心一意为人类筹谋。
只有她的父亲——或者是站在她面前的宝琪这种人——他们可以是狗,也可以是狼,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扑上来,咬主人家一口。
好在,宝琪只是一只幼狼。它长相无害又一副擅长说谎的样子,很适合她作为接下来布局的一颗棋子。
它会是一个好孩子,乌尔多尔想。
“你需要换件衣服。”乌尔多尔夫人说。
她并不需要宝琪作为她的保镖——即使调令上是这样写的。她让侍女带宝琪是衣帽间,让它穿上蕾丝重迭的裙子,带着系带的高跟鞋,以及松垮的长手套。
“我为什么要变成这样?”宝琪问她。
宝琪还记得自己是领袖的情报官。正如同迪亚斯提醒过它的那样,她忠于领袖,并且仅忠于领袖。
更何况——它喜欢行动方便的裤子,舒适的长靴,攻击力极强的枪械
在这一点上,它与上司迪亚斯惊人地相似。
“穿上这种东西,我没有办法抓住那些想要袭击您的叛徒。”它说。
“我不需要你用这种方式保护我。”乌尔多尔坐在长椅上,她神态放松,“情报官——我知道你还是这样认为的——你并不信服我——我有更需要你做的工作,它比保护我在这里的人身安全更加重要。”
夫人不轻不重地敲打它。
接着,侍女们就把宝琪推进房间。她们关上那扇白色的门,一只只柔软的手剥掉宝琪的制服。这些年轻人贴近宝琪的耳朵,就像当年那些第一次来到游戏场的玩家。
“好可爱。”侍女说,她的手放在宝琪的腹部,试探地问:“你会吃东西吗?”
她们摸宝琪的手指和脸,直到机器皱起眉毛,也没有收回手。
宝琪并不喜欢这里。
“你吃什么,喝什么?”有一个人笑嘻嘻地问它。
“我不吃也不喝。”它冷冰冰地回答。
“居然会生气。”侍女像是发现什么有趣的规律,像麻雀一样叽叽喳喳的叫唤。
宝琪自己穿上裙子,走到乌尔多尔面前。它是多么可爱呀,即使是乌尔多尔,也会觉得它就应该像这样,用这张脸,穿着裙子等待他人挑选。
或许——乌尔多尔想——她被创造出来就是为了穿上裙子,坐在凳子上等待人类带走它。
毫无攻击性,即使是弱者也能在这张脸上找到优越感。
宝琪像是看穿她的想法,它说:“我的脸调整过很多次。”
“没错。”乌尔多尔走到它身边,她伸出手,将整个手掌盖在机器的脸上。接着,像哄孩子一样张开。她的脸挨着宝琪,很近很近,近到夫人可以看见机器瞳仁上整齐均匀的纹路。
乌尔多尔突然笑起来,那种清脆的声音罩住整个会客室。她抱住宝琪,脸颊蹭着脸颊,柔软的唇瓣碰到机器的耳朵。
她说:“他们一定在你身上耗尽心血。你的这张脸版简直有价无市。”
无论是吸引力还是亲和力,它与露西一样,都是专门为此而生。
露西是个时刻发疯的折磨狂,宝琪会是什么呢?
乌尔多尔很好奇。她强迫自己移开视线,忽视这张无害的脸给予她的某种暗示。她想,如果先来到她身边的是宝琪,或许她就不用花那么多时间处理高塔的来电了。
夫人捧着这张脸,语气温柔至极:“我要交给你一个任务。”她牵着宝琪来到照相机前。侍女钻进深色的布后面,给照相机装上镁粉。
“亲爱的,看那里。”
刺眼的光闪烁一瞬,宝琪却测过头,它在看乌尔多尔。照片记录它的侧脸,用阴影完美地遮挡住人造痕迹明显的眼睛。乌尔多尔收回搭在它肩膀上的手指,将照片放进传真机。
她拨通号码,在对方接过后将照片传到一个宝琪都不知道的,另一台机器上。
“好了,达令。”她牵着宝琪来到一间小办公室。那里有一台漆成墨绿色的电话座机,“我需要你坐在这里。当电话响起来的时候,如果是个女人,你就喊‘奶奶’,如果是个男人——”夫人笑了一下,“你就挂断电话,然后来找我。”
“我要一直守在这里吗?”宝琪问。
“工作时间段,上午九点到下午五点。”乌尔多尔说,“当我不需要你的时候,你就待在这里。”
“那我还需要穿着这身衣服吗?”它言语中的不满令乌尔多尔难以理解。
“你不喜欢吗?”夫人问它。
宝琪说:“它很漂亮,夫人,但是我喜欢我原来的那件。”它解释,“那件衣服可以放火药与手枪。”
“不会有人能闯进这里伤害你。”夫人说。
“话虽如此,”宝琪说,“根据调令,我仍需要对您的安全负责,不需要讨好除您以外的其他人。”
它像个不通人情的小混蛋。但是,这种直白的表示却将乌尔多尔剩下来的理由统统堵死。是啊,当情报官远比别墅里的小姐快乐。
当乌尔多尔还需要保持一位通情达理的夫人的形象的时候,她就无法忽视这位情报官的诉求。
因为机器并不属于她。从法理上,它属于领袖。
而且,言语的几次交锋,她也意识到,宝琪是一条狡猾的野性的狼狗。好在,它还愿意做表面功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