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和義父說過,不許在講這種話嗎。」
容荒擦拭手上沾染的血跡,笑了一聲,低沉的嗓音里似帶有幾分戾氣:「我沒有讓你死,你就不會死。」
「為什麼不取走,這條命,難道不是你一直想要的嗎。」
沈越山靠坐在桃樹下,停下咳聲緩過勁來後,他眼皮輕抬毫不避諱直直盯著行至身前,落下陰影將他完全籠罩身形頎長的容荒,面色從容開口道:「或者我該叫你。」
「惡鬼沉淵。」
「……」
第31章與惡鬼為伍,終非正途
容荒漸漸斂去笑意,緩緩在沈越山面前蹲下身子。
縱使蹲著他也比沈越山高出一頭,便一手支在沈越山背靠的桃樹上,俯身像要將人完全籠入懷中一般,輕聲慢語道:「什麼時候發現的?」
「很難不被看出來。」
直到這一刻沈越山依舊心緒平靜,微微昂道:「來到庚辰仙宗之後,你從未掩飾過。」
無論是那日湖畔他暈倒後,容荒與鍾離寂打的一場架,又或是再往後被教訓的秦懷易,容荒所使出風息之中,都藏有一縷難以捉摸的鬼氣。
而鍾離寂應當是用逐亘算出了容荒的身份,才會刻意將人引過來,在外落下一道與天道結界一模一樣的封印。
也是進入洞天鏡花水月後,看到鍾離寂布下的封印,他才徹底確定容荒就是當年天道結界之外,被封在混沌之中的惡鬼沉淵。
沈越山不覺得有被欺瞞,也不覺得憤怒,他並不在乎容荒真實的身份,其目的如何。
他神色淡然,靜靜直視容荒:「我沒力氣了,你動手吧。」
容荒低眼,撥開落在沈越山鬢邊的桃花,嗓音低聲道:「區區一個水鏡,何至於動心頭血,你在求死。」
他眸中映出沈越山神色清冷的臉龐,或許是方才咳得太兇,讓沈越山眼尾泛出淡淡粉意格外顯眼,在病白的面容上,似比盛開的桃花還要灼目。
只是薄唇顏色淺淡,長睫無力微垂,眉宇間透出一絲虛弱疲憊,讓整個人散發出病氣如宣紙般薄而脆弱,生命宛若即將凋零就要碎裂。
「你的命是我的。」
容荒身子微微前傾,伸手按在沈越山後頸,迫使他微微昂,容荒視線落到沈越山薄唇上,眸色深沉低頭壓下。
唇上忽然貼來的觸感,和相互交融的氣息,沈越山驟然睜開了眼,他生平幾乎不與人靠近,更何論如此親密的舉動。
頓時他劍意立起,可下一瞬便察覺到正在潰散的靈府,如乾涸大地受淋雨水般開始修復。
他損失大半的修為,被容荒以一種極為穩健的度渡過來,緩慢修復即將支撐不住的身軀。
沈越山長睫顫了顫,遲疑片刻,收去了劍意。
看到周圍劍意撤去,容荒猛然向前施壓,讓沈越山只能後背完全貼到樹幹,
這個吻沒有任何旖旎感,容荒在他唇上撕咬,沈越山不甘示弱咬了回去,似是報復般二人相互拉扯,唇齒間瀰漫了極重的血腥味。
直至靈府修補完善,沈越山感受到體內充盈的靈力,雖說神魂之中的鬼息還未拔除,可他已不用在受無法動用靈力的困擾,眉心一點如紅痣的心頭血也回落到了原處。
沈越山毫不猶豫一掌拍開了容荒。
容荒陰鷙的目光牢牢盯在沈越山身上,抬手拭去唇邊的血,道:「過河拆橋?」
沈越山淡淡瞥了他一眼,冷聲道:「以下犯上,該打。」
說完他站起身來,拂袖拍去身上的灰塵,喚出行露。
薄如蟬翼的長劍落入掌中,沈越山低眸看著螢光大盛的行露,朝虛空揮出一劍,凌厲深厚的劍風在桃林刮出一片花海。
靈府已完全大好,靈府之中的鬼息全被容荒拿走,雖說這幅殘軀本就孱弱,但之後已不在受靈力限制,只要他想,就可以隨時召出行露。
沈越山垂咳了兩聲,兩片唇瓣被咬破了皮發疼,更多的還有些癢,他忍不住蹙眉瞪了眼容荒。
「你……」
他話到嘴邊止住,覺得難以啟齒,深深吸了一口氣,拂袖背過身去。能把修為渡還給他的辦法多的是,容荒偏偏選這種。
容荒就近倚靠在一株桃樹邊,嗓音沉啞道:「我說過,你的命是我的。」
這也是容荒第一次在沈越山身上看到如此鮮明的情緒波動——看到那張一貫神色淡漠平靜的臉上,出現似羞似惱的情緒,變得有活氣。
他視線一眨不眨興味盎然的盯著沈越山,心底湧出的殺戮戾氣被完全壓下,唇邊若有若無帶起笑意。
聽到身後容荒短促的笑聲,沈越山頓了一下,未做理會站到了暗陣中央,揮袖甩出行露浮至半空,幾道光影閃過,劈開了籠罩在外的封印。
他掐訣運起靈力,神識擴散,暗陣凝聚成型,化作一道如門大小的水鏡,停在二人面前。
沈越山轉身看向容荒,見對方望著他似乎在出神,淡淡道:「愣著做什麼,還不走?」
「來了。」容荒動身走來,似笑非笑道:「這次怎麼不殺我?」
沈越山淡然道:「為何要殺你?當初修補天道結界也非我本意,你想做什麼就去做吧。」
語畢,他停下身形與容荒對視,雙眸一片沉寂道:「倒是這話我想問你,怎麼不取我的心頭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