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容荒輕輕將他放下後,他微微閉目,散出神識勘察整個洞天鏡花水月。
果然,洞天鏡花水月所有出路被堵得死死,唯有這株桃樹下的暗陣能夠開啟。
但這條出路雖能開,卻也加固了一層與當年天道結界一模一樣的封印,這樣繁複的手法必然出自鍾離寂之手。
沈越山長睫輕顫,睜眼望向容荒,眸色平靜道:「我還沒問過你,是怎麼被關進水鏡的。」
「義父擔心我?」
容荒笑了一聲,見沈越山淡淡瞥他,回答道:「我自己進來的。」
這裡封印也掩蓋不住沖天的煞氣,積累數千年的怨念與煞意,是他恢復本體最好的補品,誰知他剛進來,外面竟罩下了一層與天道結界紋路一樣的結界,以至於他受困一時出不去。
不過那封印和真正的天道結界差得遠,不過紋路一樣,並非天道結界本體毫無道韻,只需一些時間便能衝破。
沈越山「嗯」了一聲,轉眸看著那株桃樹,雙手開始拈訣。他十隻修長指節分明,掐訣時變幻手法格外雅然飄逸。
容荒靜靜望著沈越山。
隨著動作沈越山身上原就顯得寬大的玄衣袖口往下滑落,便露出一截白潤的小臂,唇邊血跡不曾拭去,眉眼間揮之不去的病氣,神色還是那樣淡漠平靜,不知在想什麼。
容荒覺得那道血跡,在沈越山的臉上格外刺目。
訣竅施出,剎那間引起風動。
以桃樹根為中心向外擴散,在微風中地面浮出一個刻畫複雜的陣法,似鋪滿整片桃林。
沈越山猛地咳了兩聲,步履虛浮向後退了一步,半個身子靠容荒扶著,彎腰吐出一口血來。
第3o章瞧沈越山這病懨懨的樣
眼前一陣陣發黑,沈越山心胸抽疼了兩下。
感知到正在潰散的靈府,他喘了口氣,抬眸與容荒對視,低聲道:「我沒力氣了,等一會抽出我的心頭血放在陣眼,就能打開出路。」
心頭血之中凝練他最後一半的修為,古籍暗陣只認神魂靈力,在他實力圓滿的時期開陣只不過是耗費一些修為。
可現在不行,以身祭天讓他修為散去大半,神魂破損嚴重還有內傷,靈力使不出來,便只能用心頭血。
容荒毫不掩飾眼中的冷戾,氣笑道:「義父就這麼迫不及待找死?」
敢動心頭血,生怕死得不夠快,他手上極為粗暴的擦去沈越山唇邊一直礙眼的血跡,眼底似壓著沉沉霧靄讓人猜不透想法。
沈越山眼瞼低斂,只淡然道了句:「聽話。」
說完他推開容荒,運起靈氣,周身散發出點點靈光,將所有修為壓入心頭血緩緩逼至眉心,病白的眉宇間浮出一個細小紅點,宛若硃砂痣般奪目。
做完最後的準備,沈越山徹底脫離,後背靠著一株桃樹緩緩坐下,氣虛緩慢道:「來,把心頭血取出來。」
凝視著這樣將死不活的沈越山,容荒卻感覺不到仇恨得報的痛快,心底似堵了些什麼。
他憋著一口氣死死盯著氣息逐漸虛弱的沈越山,目光下移,掃到沈越山銀白內衫下透出的血跡,眸色沉了沉。
半響沉寂。
「哎,猶豫什麼,我瞧你好像也不喜歡他。」
旁邊一直悄然尾隨的席玉江從桃林中走出,道:「你要是不動手,就換我來。」
隨之而來是他身後怨重陰冷的魔氣,手上甩著兩把彎刀寒刃微閃,面上笑意盈盈卻殺機畢露。
「這麼好的機會,就算打不過,我也得試試,瞧沈越山這病懨懨的樣,就快咽氣了吧,修為好像都散光了。」
聽到「咽氣」二字,原本不動的容荒側目瞥了眼席玉江,心中本就一直堵著的一口氣化作凶戾之意,壓抑翻湧的殺戮之心浮了上來。
他指尖繞上了一縷鬼息,森冷道:「找死。」
幾番激鬥,令桃花林風聲陣陣,沈越山昏昏沉沉眼前模糊,只能看到兩道如光浮掠的身影。
附滿鬼息的神魂雖說目前沒有異動,可他這幅殘軀本就不好,難得以天地靈韻將養了大半年。
先前本就散去了大半修為,又被迫動用好幾次靈力,甚至兩次強行召出封存的行露,如今還逼出心頭血,讓靈府加潰散,如今身軀已然支撐不住了,
他蹙眉低,單手捂唇咳得極凶,前面容荒也打得極凶。
在沈越山咳得撕心裂肺似要喘不過氣時,他神情陰鷙捏碎席玉江飛來的彎刀,彎刀湮滅如粉塵散去。
命器受損席玉江讓嘔出一大口血,拼了半天他連沈越山一根頭髮絲都沒摸到,咬牙切齒道:「不魔不仙,你到底是個什麼!」
整個修真界乃至魔界他都沒聽說過有這麼號人物,居然還是沈越山義子,用得也非魔氣靈氣,卻強得可怕叫人忌憚。
容荒懶得同他廢話,凌空伸手,空氣輕微波動立刻讓席玉江想到在桃林前的隨手一抓。
「不打了不打了,認輸認輸!」
席玉江及時認慫,手按在半塊面具上,身影瞬間隱入白茫茫的霧中:「我開玩笑的,誰要他心頭血,快看看沈越山死了沒!」
這句話頓時令容荒眉眼壓了壓,冷冷掃過如潮水般急褪去的白霧,不在追殺,轉身走向沈越山。
察覺到容荒靠近的氣息,沈越山輕聲訴說:「這片桃林很好,是我所選的埋骨之地,葬在這裡其實很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