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转眼,到了傍晚,外面的鞭炮声开始越来越多,从偶尔展到经常,从远处变成了近处,此起彼伏。潘母端着一盖垫水饺往厨房走去,看见潘修礼还在看手机,“明德,你怎么还不去放爆仗?你不是最喜欢放爆仗了?”
“没啥有意思,小时候喜欢放,现在不想放了。”潘修礼回答道。
“去放吧,人家都开始放了。”潘母话还没说完,一声鞭炮声震得房子似乎都抖了起来,南天井的羊吓得咩咩叫,拴着链子的大狗“卡尔”淡定地趴在地上,刚成长起来的小狗“笨笨”却吓得到处跑,最后在一个角落躲了起来。这是邻居家开始放鞭炮了,离得太近,声音比较响。潘修礼倾耳而听,知道这是农村自制的白皮爆仗,威力大,声音响,声势壮。现在国家已经禁止售卖这样的鞭炮了,危险性太大,在集市上也看不到商家进行白皮爆仗的买卖,取而代之的是小红皮爆仗,颜色喜庆,威力也小。
潘修礼见隔壁放起了鞭炮,也就来了放鞭炮的兴致。他拿出了五支爆仗,又从香炉里拿了一根香,到角门口放爆仗去了。
大街上人头攒动,家家户户门口有人,放完爆仗的看别家放,正在放的则小心翼翼。农村里,对门的邻居往往对比着放:你的爆仗声音大,我的爆仗声音更大;你放三支,我放五支;你的烟花飞得高、炸得响、照得亮,我的烟花更高、更响、更亮。
潘修礼很羡慕别人家,都是一家人出来放,相互配合,其乐融融。而自己家,从来都是自己放,自己拆包装,自己挂树上或者挂杆子上,自己点着,自己听响、看烟花,所以他越长大越不想放爆仗了。潘修礼跟邻居们打声招呼,放完爆仗,象征性地看会烟花,听一听大家的评论,
“吓!北边那个烟花最亮的是书记家里放的吧!”
“可不是嘛,当官的就是不一样,烟花都比别人家的好,今年准是搂了不少!”
“快看快看,西边也放了,这个挺好看!我觉摸着是跃进家放的!”
“哪个跃进?潘平跃!”
“不是他还是谁!好几个跃进,最有本事的还是人家潘平跃!今年的蒜苔、蒜头价格多好,他家种了十几亩地,又开蒜片厂,这日子可不恣嘛!”
潘修礼频频点头,表示赞同。平时不在家,也就通过他们的街头巷议来推断今年生了什么事。至于谁家放的烟花那么亮,一开始潘修礼也是相信一定是最有钱、最有势、最有本事的人家里放的,后来仔细想想,单凭放烟花的方向就说是谁家放的未免太过武断。不过邻居们倒是乐意相信那个最亮的烟花就是焦点人物家放的,这样的猜测更符合他们的想象,也更能形成共鸣。
“明德,放完了吗?端包子了!”潘母出来叫潘修礼回家。
潘修礼“哦”了一声回到了天井。出锅的第一碗水饺是敬给天爷爷的,潘母端到了天井里的供台上;第二碗水饺是给自己家的祖宗吃的,端到了八仙桌上,同时茶杯续水,酒盅续酒;第三碗乃至最后面的水饺才是自己吃的。
韭菜馅饺子,一家人围着桌子吃饭。外面不时有鞭炮声和照的天空如白昼般的烟花出现,此时也就只有此时,中国的农村热闹程度是过城市的,一年只一次。
晚饭后看看春晚,准备下新年的新衣服,临睡前放一支爆仗;春节当天起床后放一支爆仗,早起全村拜年,春节下午送老的,年就过完了。学校要到3月份才开学,那个时候就是农历正月底了。潘修礼在家没事做,潘母让他学学鼓子秧歌中的打小鼓,打下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