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又回到原点。
回家之前,李莱尔转身走到菜市场,这一次因为去得够早,她挑了几尾新鲜的金鲳鱼。
未知自己命运的鲳鱼依然在白色塑料袋里甩动尾巴,她特意要了一个大塑料套在外面,防止半路鱼从袋子里蹦出来,自己还要狼狈地在马路上捡。
费力地提着搅动的塑料袋,李莱尔从档口拐出来时,特意留心往专营野味的当铺瞄了一眼。
灰色卷闸门已经拉到底了,上面还贴了一张旺铺转让的红色单子。
四个月过去,西门街还是变化不大,全国各地来来往往的游客依然熙熙攘攘,李莱尔一手提着抖动的塑料袋,一手提着行李艰难地从人群中穿插,像一条被迫适应环境而变得身手矫捷的落单游鱼。
不停挪动脚步,终于回到绣坊。
她往外一瞥,一楼的会厅里面没人,于是踩着吱吱呀呀的楼梯上了四楼。
门是敞开的,槛前还多了一双被擦得发亮的男士皮鞋。
模样看起来有点熟悉,李莱尔没细想,换上家用拖鞋后就往厨房里面走。
客厅里面没人,但还开着空调。
刚刚还活蹦乱跳的金鲳也禁不住这么炎热的天气,被倒在水池里的时候一幅快蔫了的状态。
鱼处理完后,李莱尔简单洗了下手就跑出厨房,里面太热她也待不住。
门像一张饥肠辘辘的嘴,敞开着等待填喂。
冷气快跑完了,李莱尔把手放在门把上往里关,中途却被某种未知的力量往回扯。
奇怪怎么关不上门?
她往外看,一张熟悉的脸浮现在眼前。
是时崇。
*
时崇最近觉得有点头脑发胀。
不只是天气原因。
他打算要搬出去了。这个计划从回国后便一直存在,时父总是会以各种手段强制压迫他住在宅子里。
那时候他羽翼未丰,现在可以有自由发展的机会,当然要离这个家越远越好。
东西不多,但光是要搬出去这一点就已经和家里吵架了无数回。
除此以外,李莱尔突然不告而别,消失在自己眼前,让他非常气愤。
是因为当初向她提出结婚请求吓到她了吗?
原来她也有怕的东西。
她走了后,房间又回到自己一个人单独睡觉的状态。
明明已经脱离了打地铺的状态,睡眠质量反而愈发下降。
具体表现在,他总是被迫面对着门睡觉,半夜总感觉房间里进了陌生人,电脑似乎有被人动过的痕迹,为此还特意在第二天上班之前就把房门锁了,叮嘱管家这段时间不用定期收拾。
问题有很多。
最令他困惑的一个是,他对李莱尔到底是什么样的感情。
明明见到面就嫌弃,现在她如自己所愿离开了,他反而有点不舍起来了。
时崇将其定义为是对李莱尔的习惯。
21天就能养成一个新习惯。
21天也能覆盖一个旧习惯。
李莱尔离开他已经有一个多月了,时崇还没适应这一事实。
他排除了这一可能。
就为了这么一个答案,他再次来到西门街。
时崇拉住门外的把手,不知道和谁作对似的往自己所站的方向攥过来。
门却被左右拉扯,摇摆不得。
他偏过头去看是谁。
李莱尔也恰好抬起脸,明媚的阳光爱怜地拂过她的眼,像聚光灯下簇新的猫眼宝石,咖啡色虹膜像小时候爱不释手的万花筒。
转啊转啊转,他在繁杂的花纹里面迷了路。
谁也不愿主动说话。
两个人如牵住绳子拔河的对手,分毫不让。
时崇比李莱尔高了一个个头,他低头看向李莱尔扬起的脸时,总能顺带一览李莱尔头顶的发旋,像切开的洋葱内层,一圈一圈地环绕,他快要被这洋葱的辛辣味逼出眼泪来。
他忍住,绝不服输。
不愿放下身份去求,时崇就这么硬生生地盯着她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