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那身影逐渐缩小不见,萧时宴只觉喉头翻涌,竟呕出一口血来。
随后刀割般的疼痛从四肢百骸蔓延开来,汇集到心头,浑身经脉中的内力也如破防的洪流奔涌,似乎要将他整个人撕裂。
他喘着粗气,用拇指刮去唇边溢出的污血,又取出方才朱邰给的药,吃了一粒。
这种复的痛苦,早已跟随他多年了,如今他已然麻木。
朱邰送过来的药,开始还十分管用,渐渐地像是失效般。
而他知晓,是毒性与日俱增,药性却日渐消退。
扯开衣襟,萧时宴看到自己心口处,浮现出如交缠的细虫般的毒印,就是这些毒印,释放着啃噬筋骨的疼痛。
他手中握着木盒,一个人坐在熄了灯的阁楼里,直到月落日升,在夜色中,宛如一座雕像。
*
永昌侯府。
苏兴文亦是在这样的夜色里,在赵嬷嬷的注视下,皱着眉将苦涩的药一口喝完。
屋中清冷,同样他的心也是冷的。
那难以下咽的药汁,果然如他所想那样,早就被人动了手脚。
但他不得不喝。
赵嬷嬷知晓那药是有多苦的,见他喝完后,便递过来蜜饯。
今早二夫人又过来,了好大的火闹了一通,小儿子是个混不吝的我,婚事也告吹了,女儿又不在了,她全部的希望便在大儿子身上,可偏生是个腿残的。
“嬷嬷,我不想活了,这世间乐事这般多,可未有一件是属于我的,母亲日日咒骂,怨我是个残废,三弟也不甚关心,丝毫没有兄弟情意,日子太苦了…”
他话中的死气,让赵嬷嬷一时胆颤,不知该如何安慰。
苏兴文又转动轮椅,来到窗边看外头落下的雪花,叹息道:
“只是这黄泉路上未免太过孤单,不若拉些人陪我上路。”他转过脸来,在黑暗中盯着赵嬷嬷,死气沉沉的面上忽然露出一抹笑意:
“只是母亲和三弟再如何,也是我的至亲,我不忍她们受苦;但五弟多次欺辱于我,我瞧着她就很不错,嬷嬷觉得呢?”
赵嬷嬷大惊失色,万万想不到二公子会心生此意,尽管她也记恨苏檀,但未曾想到害了她的命,怎的…
“二公子,不可啊!…”
她拉着苏兴文的胳膊,不停地安抚着,片刻后,苏兴文眼中的死气才渐渐散去,但仇恨的情绪,却是藏都藏不住。
苏檀,必须死。
只有她死了,一切才能属于他。
*
又是一个大雪天。
荣安伯府内,红墙屋瓦上被厚厚的雪覆盖,而院中的小道上,却永远都有仆从在不停地扫雪,这样才能保证路面不结冰,以免主子走路滑倒。
后院厢房,大夫收回诊脉的手,道:
“贵府小姐已经退了烧,便是脱离了危险,日后只需按时服药,好生调养,待开春,身子就会大好了。”
时隔多日,陈夫人的面上终于露出喜色,给了大夫厚厚的封赏后,又让下人送他出府。
待再转过身时,现女儿终于醒了。
陈慕灵面色还有些苍白,看的陈夫人心中揪着痛,她怎的想到,女儿不过是出城游玩一趟,竟惨遭遇刺,身边的侍卫没有一个活着回来,连婢女都身受重伤,至今昏迷不醒。
而陈慕灵睁开眼的第一句话,就是:“娘,让…让我见见苏五公子。”
陈夫人又急又气,女儿迷糊中喊着苏檀也就罢了,好不容易醒了,竟还是念着她。
当真有那般倾慕她?
但陈夫人也不敢激着女儿,只好诱哄:“慕灵,你先养好身子,待你养好了,娘自会请苏五公子来府致谢的。”
“娘…,我,我有…别的…事…”
实在是太过虚弱,话还未说完,陈慕灵又昏了过去。
陈夫人心疼地直抹泪,想着自己也无可奈何,就唤了医女过来照料着。
这时,有婢女过来,后面跟着一个面生的婢女,陈夫人看了眼,便认出她是苏檀身边的婢女,名唤夜蝉。
夜蝉见了礼,又拿出锦盒道:
“陈夫人,这是我家公子命奴婢送来的,里头皆是些治愈伤疤的上好药膏。”
说完后,便立马告辞了。
陈夫人心中欣慰又顿感复杂,陈府内定不会缺名医良药,但遭遇这样的事,反而会先注意到救命上,倒是忽略了女儿身上那些疤痕。
苏檀的体贴心意,这药膏着实送到她心坎儿上了。
让婢女拿去放好后,陈夫人便感到疲累,正欲去休息片刻时,又有婆子来报,说是苏家三公子带着备礼来了。
听到自家外甥前来,她眉头一皱,也不好推辞,只能强打着精神,去了前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