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起在那片充斥血腥的战场上,找到燕拂衣的时候。
远远望去,他全身的血液都在瞬间冰冷,那个人就那样孤零零的,躺在一片脏脏的尘土之中,胸前插着一把剑,看上去像是已经死了。
相钧至今仍不确定,是否在那时的燕拂衣眼角,看到过一道几不可见的泪痕,也或许,那只是明月蒙尘时染上的脏污罢了。
当时他几乎是跌坐在血乎乎的泥里,一尘不染的袍角都被跪地的力道蹭破,他摸向燕拂衣手腕的动作却那么轻缓,连颤抖都不敢,像生怕惊扰了一只蝴蝶。
他摸到了微弱的跳动,于是自己的心脏也才开始又恢复跳动。
相钧那么后悔。
几天前,他在那片树林里堵住燕拂衣的时候,究竟是为什么,没有一意孤行地就把人带回魔域?
燕拂衣那时就状态不好,他若用强,再使些计谋,未必不能如愿的。
可就是这一念之差,他被东皇钟的声音乱了心神,棋差一着,就晚了这么几天。
明明那时候,燕拂衣虽然脸色苍白,却还能与他打得有来有回,天地间的灵力魔气都被他搅动,招式圆融如意,晓畅如晴空流云。
相钧是被那样“美”的景色迷了眼,他有许多年未见燕拂衣,无数次想象过他如今的模样,然后在再见时,现与自己想的一分不差。
燕拂衣果然仍是那样好,尽管已经布满了裂纹,但仍可修复,那些裂纹在他身上更像是刻意为之的艺术——那样令人垂涎,令人想要珍藏。
可只是几天的工夫,他就差点碎到拼无可拼的地步。
“这怪我,”相钧的声音轻不可闻,“但他们都该死。”
魅魔没有听清,他只是伏低了身子,有那么一瞬间,他竟好似从少主身上,体察到一点独属于尊上的气息。
那令他甚至不敢升起任何违逆的念头。
相钧说:“我很愿意为父尊分忧,让守夜人的情丝,从那些肮脏的人类身上剥离得更干净、更彻底一点。”
魅魔很有眼色地躬身:“属下可以传讯百里神大人——要怎么做才好呢?”
“只是后悔不够。”相钧推开门,声音轻缓,笑意如罂粟般迷人。
“我要他们自食恶果,失去一切,永永远远被罪恶的火焰炽烤,直到烧成灰烬。”
然后他整整衣袖,确保自己全身都干干净净的,也仔仔细细地烘暖在外面蹭上的冷气,才小心地从被子里把燕拂衣的手捉出来,在自己脸颊上贴了贴。
“我们忘掉过去吧,拂衣哥哥。”
房门无声地关上,相钧很亲昵地蹭蹭那只冰凉的手,像想象中的无数次一样,对他最大的执念撒娇耍赖。
“忘掉他们,也忘掉……小真。”
“小真对你不好,但我,我会对你好。”
“我们可以重新认识一次——我叫做相钧,在这片魔域,我是你唯一的保护人。”
第48章
“我呸!”
金霞真人火冒三丈,撸起袖子就要冲出去:“李安世他该死!”
谢陵阳拂尘一扫,一道金光从中闪出,在门边上覆盖了薄薄的一层,他五师兄碰了一鼻子灰,悻悻然停下来。
“你没看见他的态度吗?”金霞嗖地转身,怒视掌门师弟,“好好的一个人,怎么在他昆仑就能被搞成那副样子!?我在廊边山第一次见到那孩子的时候,分明还是个意气风的少侠,短短五年时间,他们昆仑都干了什么狗屁倒灶的事儿!”
谢陵阳知道的不比金霞少,他心里也憋着气,可作为不弃山这一代的掌门,他要考虑的,也远比金霞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