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刚落,他便脚底生风地溜走了。
那厢的阮音仰起一张熟醉的桃花面,在见到来人熟悉的眉眼时,唇边便绽开了笑颜。
“君拂,你回来了……”她左手一使劲,甩开容妈妈钳子一般的双手,主动攀上他的臂膀,还将沉重的脑袋歪在他的肩上,瓮声瓮气地撒娇,“我头好晕……”
左右搀扶的人都被挤出来,容妈妈难以置信地看着空空如也的手,又准备走过去搀她过来,然而手刚伸出去,便听到清冷的声线响起。
“今日过节,容妈妈也下去休息吧。”鹤辞说着,便伸手搂住她柳枝一般纤细柔韧的腰,任由她靠在自己身上,如漆似胶地往静思堂去了……
离经将理智推上了悬崖边缘。
阖拢的房门将耀眼的日光收束,寝室与外头的鸟语蝉鸣隔绝开来,形成私密的一方天地。
阮音不知何时已换了副姿势,不再是单纯挽着他的臂弯,而是勾着他的脖子,将脸埋在他肩窝里,鼻翼翕动,轻嗅他身上清冽的迦南香。
甘润的味道灌入肺腑里,像一记救命良药,头好像不那么疼了,眼前的一切也明晰了。
她眨了眨眼,看着眼前这张风姿特秀的脸,略显苍白的脸上,是珠玉一般暖润的光泽,而上头嵌着一对墨色的深眸。
这是她见过眸色最深的眼仁,一眼望不到底,盯久了,像是掉进了漩涡里,心跳都没规律地跳动起来。
看清眼前的一切,她骇得放大了瞳孔,双腿也在刹那间软了下来,身子下滑,只听砰的一声巨响,紫檀木的圆凳下倒,与地面撞击出好大的动静。
一连串的动作快得迅雷不及掩耳,他还没来得及伸手去扶,她已崴在了地上,一手撑着后腰,哎哎叫了声疼。
“撞到了?”他慌了神,忙蹲下来仔细查看,然而那地方实在隐秘,从衣裳外头看不出端倪来,他的手捂在上方揉了揉,语气温存,“我看看好嚒?”
阮音咬白了唇,双眸也疼出了两汪清澈的泪,就这么泪花闪闪地看着他。
他窒了一下,才结巴道,“我……只是怕里面沉积瘀血,要及时揉开。”
阮音耳后根一热,骨髓深处钻心的痛竟让她动摇起来。
他见她沉默,便将她从地上捞了起来,边搀着她边道,“慢点走,先去床上躺会。”
阮音实在没有力气,一动弹伤处就扯得生疼,只能在他的搀扶下缓缓趴了下去。
他跟着坐了下来,挽起袖子,手心也冒出了一层汗。见她着实痛楚,不得已,只能将手搁在她那件香云纱的短袄后摆上,犹豫不决地又问了一句,“可以嚒?”
阮音的理智被痛意夺走,脑袋也还没活络过来,抿紧了唇不吭声,算是间接默许了他的行为。
他屏住呼吸,手指攥住了衣裳边缘,一寸寸地往上掀,袄子里束着白色缎地花鸟马面裙,主腰的下沿又扎进裙腰里,光是掀开一层,还看不出什么,他伸手在腰上轻碰,“是这疼吗?”
阮音倒抽了一口凉气,咬着手帕道,“你轻些……”
他更加连气都不敢喘,小心翼翼地将手放在了裙带上。
时间仿佛被定住了,屋内安静得诡异。忽而,一阵急促的叩门声响起,打断了他的动作。
容妈妈的声音显得焦急,“世子,老奴给世子妃熬了醒酒汤。”
鹤辞看了看趴在床上不敢动弹的她,慢慢缩回手,将她的衣摆捋正,才道,“进来吧。”
容妈妈应了声是,便推门而入,一入内,那双冒着精光的眼便往隔扇后瞟,没注意地上倒下的圆凳,被狠狠绊了一脚,脚指头突突的痛意袭来,她哎哟叫了一声,手中的托盘也差点甩了出去。
阮音听到外头传来动静,也不知戳到了哪根筋,竟吃吃笑了起来,然而这一笑,难免又牵动伤处,简直是乐极生悲。
鹤辞鲜少见她这般孩子气的笑,不由得转过眸来,用怪诞的眼神瞧她,这一瞧,她唇边的笑容又敛去了,压抑着嘴角,期期艾艾地叫唤着疼。
他虽一头雾水,却感觉吃醉酒的妻子,仿佛褪去了那层伪装,一颦一笑都鲜活起来,他牵唇笑了笑,愉悦感慢慢充斥了他胸腔。
他问,“容妈妈没有大碍吧?”
“不碍事的。”容妈妈隔着隔扇应着他的话,不敢擅自入内。
他沉吟道,“妤娘将才摔了一跤,后腰受了伤,还是烦你进来看看吧。”
得到他的应允,容妈妈三步并作两步闯了进来,见她直挺挺地趴在床上,身上的衣裳也还整齐,这才放下心,将托盘搁在小几上,便走过去问,“世子妃碰到了腰?你先别动,我去拿药油来。”
阮音心头发怵,就她那体魄,一巴掌揉下去,小伤都能让她磋磨成重伤了。
于是仗着酒意道,“您老人家手重,我可不敢劳烦你,还是让绮萝过来吧。”
容妈妈没料到她敢反了她,脸上仍堆着假笑的褶,音调也和气了许多,“世子妃喝醉了,绮萝是年轻的丫头,手法不得劲,哪有老奴揉得到位?”
她不耐烦道,“我没醉!谁说我醉了!”
容妈妈讪讪地摸了摸鼻子,起身道,“世子妃还是喝点醒酒汤吧。”
她伸手搡她,嘴里嘟嘟囔囔,“不喝不喝!你快出去!”
容妈妈脸色彻底僵了。
鹤辞原本只是啼笑皆非地看着她们唇枪舌剑,这会才淡然开了口,“妤娘喝醉了,容妈妈何必跟她较真?你先由着她,把醒酒汤放着,待会我哄她喝下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