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曕沒問姜嬈去了哪裡,只說試一試嫁衣。雖兩人已有夫妻之實,但姜嬈仍是不太好意思讓齊曕看著她換衣裳。
難得齊曕允了她,讓她獨自進了裡屋,他等在門外。
這一連數日來,少有晴日,天上積雲密布。齊曕抬頭,此時連剛剛那一彎殘月都被遮住,只剩下無邊夜幕。
映著沉沉的夜色,他的眸子亦越發深晦。
從興阜門,他就對使團起了疑心,雖對那人身份的查證,消息暫未傳回來,但他已經猜了個八九不離十。
他亦知道,她今日是去見他了。
「侯爺……」屋內傳出姜嬈略有些猶疑的聲音。
齊曕收回視線,進屋。
嫁衣繁縟,裡間,姜嬈抓著一把多出來的系帶,正低著頭髮懵。聽見腳步聲,她抬頭,朝齊曕晃了晃手裡的東西:「侯爺,這、這怎麼多出來這麼多……」
面前的女子硃唇皓齒,殷紅嫁衣如火,襯出她凝脂的玉容,點漆般的眸子明如燦星,眉目流轉間,直如浮光躍金,一剎晃了人的眼。
頰上緋色如雲霞,像是誰的筆染盡了春色,在她臉上故意點綴出這一泓浮翠流丹。
一樁突如其來的婚事、酒樓里孟辭舟的忽然出現、姜琸的安危……這些事撞到一起,攪得姜嬈一整夜都沒睡好。
齊曕問:「公主喜歡麼。」
許是他面上沒有笑意的緣故,這話的語氣聽來格外鄭重,姜嬈一怔,不知為何,臉上忽地燙起來。
齊曕笑了下:「赤風那日稟過漳國使團求親之事後,臣隔日入宮,就命宮裡所有的綉娘一齊加緊趕製了。」
姜嬈往前一步,湊到齊曕眼前,離他很近:「那侯爺喜歡嗎?」
齊曕點頭:「好看。」
他指尖微涼,捻著那一縷髮絲掖到她耳後,讓人覺得有些癢。
齊曕凝注著面前的人,無端地想,若她不嫁他,若嫁給她心上人,那樣的小公主,應當會更美些吧?
心口有什麼遽爾往下沉了沉,喉間竟一時澀然。
姜嬈點一下頭,剛要從齊曕跟前退開,他的手卻忽然抬起來,撫上她額邊方才穿衣弄亂的一縷青絲。
等最後一根系帶繫上,姜嬈從齊曕臂彎下退出來,在他跟前轉了個圈兒,裙擺翻飛,一停下她就笑盈盈問:「侯爺,嬈嬈好看嗎?」
姜嬈見齊曕神色不對,疑惑著輕聲地問:「侯爺,你怎麼了?」
「侯爺?」姜嬈又喚了聲。
他的語氣輕飄飄的,一派的雲淡風輕,可他一早就想到了大婚,這說明了什麼?齊曕還是很喜歡她的?
姜嬈低頭,打量自己身上的鸞鳳霞帔——在晉國,包括晉國皇室在內,只有正妻的婚服上能綉和鳴的鸞鳳。
她的思緒莫名地,一下子亂了。
齊曕緩慢地眨了一下眼睛,道:「喜歡。一直都喜歡。」
第二日,清河侯府來了位稀客——端靜公主。
齊曕這才回過神,搖了搖頭:「無事。」
姜嬈一時沒反應過來,愣了愣才連忙點頭:「喜歡,特別喜歡。」她偏了偏腦袋,又有些不解,「不過,這樣一件嫁衣要綉很久吧?婚事昨日才定下,怎麼可能這麼快婚服就綉好了?」
齊曕回過神,從她手中接過那一把系帶,修長的指在她肩頸、腰際、軟臀,溫柔蹁躚,他沉默著,仔細給她穿好。
大婚定在十月十八,齊曕親自籌備此事,時間不算充裕,他一早就出了門。他剛離府,端靜公主就來了。
當初在宮裡,人人欺凌之時,這位柔弱美麗的公主曾幫她說過幾句話,雖姜嬈對晉國皇室皆懷有仇恨,但面對這位過於柔弱的公主,她心下並無多少警覺,當下沒多想,去了見她。
西風落葉時節,虞湖裡的水芙蓉開敗,只剩下一池萎落的殘葉。
端靜公主坐在湖心亭中,穿著件銀硃色綉鵲羽紋的百褶花裙,在滿池頹敗的映襯下,倒顯得她纖細的身影裊裊婷婷,娟好靜秀。
「見過端靜公主。」姜嬈進了亭子,朝她行了個正禮。
語畢,姜嬈還未來得及說別的話,端靜轉過臉,淡淡瞥了她一眼,忽然道:「一個亡國公主好大的氣性,見了本公主,竟連大禮都不行。」
大禮即是俯地叩。姜嬈一時愕然,沒想到慣來溫柔的端靜公主,竟會乍然這般盛氣凌人。但驚詫也只是一瞬,她早就習慣了欺侮,當即要跪下行大禮。
倚春卻一把扶住她,又朝端靜道:「公主,明華公主即將和侯爺大婚,侯爺也已為明華公主請封了一品清河夫人,只等婚後就會宣旨。算起來,明華公主和公主您品級相同,不必行跪拜大禮。」
倚春是齊曕手下的人,端靜掃她一眼,不敢懲戒,卻又道:「既是大婚後宣旨,眼下不是還沒成婚嗎?」她看向姜嬈,聲音依舊輕輕柔柔的,只是格外意味深長,「再說,侯爺會不會忽然改變主意,還未可知呢。」
倚春還要再說,姜嬈攔住了她:「行禮而已,應該的。」
說罷,她鄭重跪下,雙臂平舉至胸前,深深叩拜下去:「姜嬈見過端靜公主,叩迎皇恩。」
&1t;divnettadv"&1t;netter
&1t;nette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