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多想不通的問題,突然在這一刻里盡數解開。
比如,為何他拒絕與蕭偌更進一步的親密,甚至從不會在蕭偌面前更換衣物。
比如,為何他分明陰晴不定,性情暴戾,被一眾朝中官員所畏懼,卻從未在蕭偌面前顯露分毫,反而始終溫和。
比如,那一直熟悉的沉香味道,原來並非出自對方的喜好,而是為了更好壓住身上的血腥。
……年輕的帝王將傷痕刻在身上,用疼痛警醒自己,好讓自己與常人無異。
「您別怪皇上,他之所以會冒險醫治,其實也是怕繼續下去,終有一日會無法自控,反而會傷了您。」
「公子,」董敘輕聲道,「皇上遠比您想像的還要看重您。」
…
宮燈昏暗,只有正當中擺放了炭火盆,落地的銅絲罩子,擋住了裡頭迸濺的火花。
房裡其實很熱,蕭偌卻感覺出奇的冷,仿佛從骨頭縫隙里透出的寒意。
不能細想,不能深思,他怕有任何一個想法或者念頭跳出來,都會讓他辛苦維持的平衡徹底崩塌。
衣服很快換好,蕭偌將董敘叫了進來,讓他準備小桌和作畫用的紙筆。
董公公有些懵,似乎不理解他要紙筆的用意。
「沒什麼,我想隨便畫些東西,總這樣坐著容易胡思亂想。」蕭偌解釋。
董敘頓時鬆了口氣,忙不迭點頭:「公子能想開就好,您上回用的紙筆都還放在御書房呢,老奴馬上叫人給您取來。」
蕭偌身邊最多的便是各種畫具,自己買的,家人送的,甚至還有虞澤兮特地叫工匠定製的。
董敘叫人尋了才發現,原來寢殿外間便有一套嶄的畫具,裡面還夾著幾張蕭偌日常留下的小畫。
蕭偌並沒有細看那些小畫,而是將那些舊畫壓在書本里,提筆畫了兩張山水。
繪畫山水,最先要注意的便是紙上的布局,上預留天,下預留地,其間才是景致。
蕭偌擱下紙筆,眼裡終於多了些許神采。
蕭偌抬起頭,望向立在牆邊的董公公。
「我記得馮御醫之前說過,要讓人陪在皇上身側,時時與他說話,儘可能讓他保持神智清醒,是嗎?」
「是,」董敘頷,只是有些為難,「但皇上如今已經……」
「無妨,你去叫紫宸宮裡曾經在御前伺候過的宮女太監,讓他們依次到皇上床邊說話,試試能不能將皇上喚醒。」蕭偌道。
董敘一時覺得這法子胡鬧,一時又覺得都已經到這般境地了,的確不妨一試。
最終只能點頭:「是,公子稍等,老奴馬上便叫人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