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私密的称呼不小心被老狗听见了,那孙子仿佛吞了苍蝇一样,“咦”地怪叫一声,夸张地浑身上下抖了三抖。他这种大龄失婚又少爱的边缘群体,哪知道什么是甜蜜。酸葡萄作祟呗。
话说回来,要搁旧社会,以我的岁数,有裴非这么大个儿子,也不足为奇。只要两个人开心,我倒是不介意像养孩子那样养裴非。
生活嘛,最要紧是自己“享受”。别人是“接受”“忍受”还是“难受”,管他的。
至于我对裴非的称呼问题,交往之初我曾礼貌的征求过他本人的意见。叫全名太一本正经,叫小裴又太公事化。他故弄玄虚的指点我说:“平时叫裴裴,上床的时候叫非非。”
过了一晚之后,我才反应过来,“非非”就是脱了衣服的“裴裴”!
我兴高采烈地将自己的发现讲给他听,他一脸认真地拍着手,不住点头说:“老许,祝贺你,在反应速度上又有新的突破啦!”
裴非是个坚定的“短信”主义者。但凡能用文字表达清楚的,绝不打电话。
认识他之前,我几乎不会收发简讯。与其费时费力的盯着屏幕按上半天,不如直接通话来得简单明了。传来传去,遇到网络不稳定的时候,错漏了,很耽误事。
裴非教育我说,书面表达这种东西,委婉之中,充满了遐想的空间,收发随意,又可反复斟酌,是谈情说爱的首选联系方式。
但裴非的短信都极具特色,那真的是“短”啊。惜字如金能省则省。让我打电话给他,就写“电我”。让我发信息给他,就写“短我”。如果我忽然收到一条这样的信息:“晚六屈等”,那就是裴非让我晚上六点整,在百盛底楼西边那家屈臣氏门口等他。
对于这劳心费力,仿佛对暗号一样的信息内容,裴非大言不惭的解释说,他既不是赶时间,也不是手懒,纯粹是在享受这种两人之间心有灵犀的感觉。
久而久之,我也练就了一身本领。裴非只要零星吐出两三个字,我就可以轻松推断出接下去的隐藏内容,百试百灵。裴非欣喜地说:“老许你看,这就是爱的默契。”
我和裴非都是怕热的人。到了夏天,就极其烦闷难熬。
为了解暑,裴非总在放学后抱着个特大号西瓜回家。一切两半,冻在冰箱里。等到夜深人静,我俩脱得一丝|不挂,空调开足,并排趴在被子里,拿大勺子挖西瓜吃。
但一开始都是我在吃,裴非是不吃的。他在旁边严阵以待地等着。我先吃掉最甜的瓜心,又吃掉起沙的瓜瓤,一直吃到半粉半青的部分,他再接手。捧着个秃头秃脑的瓜皮,津津有味地拿勺子“嚓嚓”地刮着吃,他就好这一口。
他说这接近瓜皮的部分水分充足,微甜里头充满了清香,且口感爽脆。
不知情的人常会被他的举动吓到。但凡见过他吃西瓜的人,都“啧啧”感叹,这孩子太过节俭了,一定是苦出身,看这瓜皮啃的,都穿了。
等到吃些个鸡鸭鹅之类的,裴非可不会随大流,爱吃什么翅膀大腿脚爪脖颈的,人家专拣肋骨来吃。别人吃肉,他就在一边像模像样地啃小骨头。问他啃出什么来了,他美其名曰,啃气氛。
不止一个人背后偷偷拉住我说:“许哥,对人小裴好点,看着就不容易。”让我哭笑不得。
再说说我吧。
幼儿园,小学,初中,高中,我一直都和身边的男同学们保持着高度一致。
他们不搭理女生的时候,我也不搭理。并坚定地相信,和女孩一起踢毽子跳皮筋会烂脚丫子。
他们拉女生辫子,往女生文具盒里放毛毛虫的时候,我也拉、也放。而且专挑最爱哭最娇气的捉弄。
等到他们嘴巴上长出一圈小绒毛,凑到一起议论哪个女生开始戴胸罩,哪个女生走路晃屁股的时候,我也加入讨论,且眼光精准言辞犀利。
后来他们开始偷偷摸摸交女朋友,我也一步不落地传纸条、钻小树林、拉小手,别别扭扭地亲嘴摸胸部。进大学之前,还和一个女孩发生了浅尝辄止的性关系。但是我做这一切的时候,却不像旁人那么愉悦而兴奋。渐渐地,也就收了这方面的心。
直到一次偶然之下,抱着看外星人的态度,看了部男人和男人做的录像,那种早该来到的冲动欲念才第一次萌发。我开始隐约觉得自己哪里是不同的。试着找了些相关的书籍来看,又反复地验证了几次,终于绝望地发现,我竟然就是传说中令人发指的同性恋。
最先知道这个秘密的,自然是许雁踪。还好他们时尚圈充满了各种先锋和另类,见怪不怪,不会深恶痛绝地将我归为变态之流。
话说回来,我除了性向与众不同之外,心理非常的健康正面。性向的事,不是人为造成的,自然也没办法人为的改变,只有坦然接受了。那是九十年代初期,社会风气还没那么开放。长期不交女朋友,也并不会太引人猜疑。于是我在伪装与压抑中,度过了我的黄金时代。
过了二十五岁,家里开始抓狂了。老乔明着暗着,四处搜罗好家室好样貌的姑娘,频繁地带我们兄弟出席各种饭局聚会,广撒网、深捕鱼,宁可错抓一万,绝不放过一个。
有很长一段,我们为了躲避这狂轰滥炸的相亲,不得不死皮赖脸地轮番打扰各路朋友,逼其陪吃陪喝,留宿过夜。
还好,许雁踪到底被琳琳套牢,陷入了婚姻这座坟墓样的围城。也间接的解救了我。接着,小诺诺成了全世界的中心,一家老少都围着他转,对我也就无暇顾及、听之任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