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房间瞬间清净了,关裘正给周境止擦着脸,余光瞥见门口一抹黑影,目不斜视:“听不到我的话吗?还不滚?”
那黑影直直走了进来:“关将军难道不想知道南域一行都发生了些什么,陛下缘何如此吗?”
鹿拾闻站在房内,脸上淡淡地笑着,瞧不出什么情绪。
梦中,前世的关裘冷淡地看着他,将剑抵在他胸口:“陛下怎会如此轻易相信他人?不知是如何登上帝王之位的。”说着,将剑刺入了他的胸口。
周境止猛然惊醒坐了起来,正对上关裘的眼眸。
“南域的事为什么瞒着我?”
周境止避开他的视线:“关将军在此多有不便,请回吧。”
关裘两手抚上他的肩膀:“你在与我闹什么?你是不高兴我未将密道一事事先告知吗?那是你此前从未提及,若是你问了,我必定知无不言。”
周境止挥开他的手,拉起被子躺下:“我困了,关将军回去吧。”
关裘静了一瞬,将被子给他塞好每一个缝隙,才起身离去。
听着门关上的声音,周境止复又睁开了眼睛,一滴泪从他眼角划过,前世,起义军造反他没哭,被困在密道他没哭,现下,一种前所未有的痛苦席卷了他,这便是,自作自受。
关裘回到府内,便让管家备马,准备妥当便策马出城。
刚到城门口,便见鹿拾闻站在不远处。
关裘御马走近:“鹿道长不留在宫里照顾陛下,却到这里堵我,是何用意?”
“关将军现在不理智,小人自是前来劝阻,”鹿拾闻拍了拍身上沾上的灰:“南域的大长老不是好得罪的,陛下既然允诺了,自当一诺千金,若是出尔反尔,难保南域不会起兵谋反,造成两国交战,生灵涂炭。”
“若南域反,我便让他们有来无回。”关裘眼底一抹冷色。
鹿拾闻忽然笑了出来:“那这是陛下想要的吗?刚刚经过一场内斗,大萧兵力本就羸弱,此时对付南域,将军有胜算吗?难道靠御南阁那一批还未完全成型的兵?”
“你不要以为陛下器重你,我便不敢杀你。”关裘眼底杀意更胜,一手拉紧缰绳,一手覆上了剑。
鹿拾闻瞥了他的动作一眼,面不改色:“将军不要误会,小人知道,一旦跟陛下的事情挂钩,将军便会失去理智,只是,万事都不只有一种解决方案。”
周境止已经罢朝三日了,每日早朝都是洪公公收了折子,称陛下龙体还未康复,请诸位大臣们回去了。
大臣们出了大殿,便开始小声嘀咕。
“你说这陛下怎么好端端地就病了呢?”
“谁说不是啊,只是,咱们这位陛下从前可是风流的五殿下,这身体怕是早就亏空了。”
“哎呦呦,李大人慎言,只是听你这么一说,确实有道理啊,这陛下到现在也没纳后封妃,不会是身体出了异样吧?”
“再乱嚼舌根,本王便命人割了你们的舌头。”周复辙眼底泛着寒意。
大臣们瞬间作鸟兽状散去。
周境止坐在凉亭里,随手将手上的鱼饵撒入湖中。
“陛下身体还未康复,怎么出来了?”周复辙取过丫鬟手上的氅衣,缓步上前,给周境止披上。
周境止右手指尖轻点着石桌:“都退下,朕要与江宁王议事,任何人不得打扰。”
“许久不见,五弟清瘦了许多。”周复辙的视线紧随着那人的侧脸。
周境止以手撑着脑袋,困倦地打了个哈欠。
“现下,你曾做过的任何事都可以告诉朕,朕恕你无罪,但,若是过了今日,被朕查到,”周境止低垂的眼眸叫人看不清思绪:“便不只是革职查办那么简单了。”
周复辙靠上身后的柱子,侧身望着湖面:“五弟想听什么?我利用太子的手想除掉你?你不是都知道了吗?”
“你允诺了关裘什么,让他与你为谋?”
“原是为了他从前是付苑,现在是他,我何时入过你的眼?”周复辙忽然弯腰笑了出来,像是听到了什么低劣的玩笑,“在你眼里,我已然是个为了权谋不择手段的卑鄙小人了。”
“既是你想知道,那我便说,从前你想要什么,二哥没给你呢?”
“关家只效忠陛下,从不参与党羽纷争,但太子步步紧逼,若是储君上位,关家必受牵连,这一点五弟不会不知。”周复辙说着,坐到周境止对面,取过石桌上的玉壶,给自己添了一杯酒一饮而尽。
“当时的你在他眼中不过是一滩扶不上墙的烂泥,他找我合作我并不意外,太子找人杀你一事我的确知情,我想抓住他行刺皇子的把柄,但你以为关裘就置身事外吗?”
“你们在客栈走水的那天夜里,关裘来见过我,我的探子告知了他江殷的动向,我们计划以你为诱,却不想江殷途中并未行动。”
周复辙说着已经喝了不少酒,整个人趴在桌子上,凝神望着那还剩半杯的琼浆玉露,目光已然开始涣散。
“关老将军遇刺一事是我们疏忽,注意力全放在了远方而忽略了身旁,太子想引关裘离开,让你置身险境,关裘知道,但还是回来了。”
周复辙趴在桌子上,渐渐没了声音,已然醉倒了,嘴里小声嘟囔着些什么已经听不清了。
周境止平静地望着面前的人,他们果然早有联系,起身将桌上的饵料全部抛入湖中,霎时间锦鲤便将那鱼饵里三层外三层地围了起来。
“看得多了,倒也无趣。”周境止拍了拍手上的残渣,起身走出亭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