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向铁壁城进军之前,元隽将叶檄叫到跟前,把梁训妍信中所言之事同他说了,吩咐他给宫中内线传信,仔细辨察此事真伪,及时上禀。
叶檄乍闻此事,不由一骇,领命之后,道:“殿下觉得,此事是否属实?”
“本王如何以为不重要,重要的是真相。”元隽道。他经过这一夜的反复思量,现下心里多少是偏向梁训妍所言非虚的。
一来,这样的事,她并没有什么理由说谎,倘若追究起来,滔天大罪不是那么好担的。二来,毕竟早前密王之事那样严重,以冯皇后的头脑,病急乱投医,若是真错了主意,走上这么条险路,也丝毫不叫人意外。
而眼下,他更担心的却还不是弑君之事本身。
“而比起皇后是不是正在悄无声息的行弑君之事,”他道,“更重要的是,倘若此事为真,那这弑君的主意,究竟是她一人所出,还是与人共谋。”
“又或者,是为人所惑,落进人家的算计里而不自知。”
叶檄琢磨着他话里的意思,想来,若此事只是皇后一人所为,倒还单纯容易些。其次,便是与人共谋,那至少也是摆在明面上的共谋,但凡是明枪,便总好过暗箭。
最坏的情况就是,皇后娘娘为人所惑而不自知。那就说明,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而这黄雀是谁……
“殿下,冯氏那头的眼线,是否需要加强一番?”
元隽哼笑,“不必,该来的,
光躲是没有用的。如今这情势也是防不胜防,倒不如专注于自身也罢。”
叶檄颔首称是,微一忖度,忍不住问:“不知对于此事,裴姑娘是怎么看的。”
元隽看了他一眼。
“你倒想着她。”
叶檄讪讪一笑,“殿下莫要误会,属下是想着,姑娘聪颖,或许能有些出人意料的计策也未可知。”
元隽误会倒是没误会,只是叶檄这么一问,他想起她昨晚的那句‘不好’,以及晨起时的冷脸,心里那股进退维谷的劲儿又上来了,一时不免忧愁。
叶檄见他长久未语,隐隐有了些猜测,颇为意外的问道:“殿下该不会是……并未将此事告知裴姑娘罢?”
元隽轻哼了一声,“怎么我事事都要告诉她吗?”
倒是惯的她,什么事都敢藏着掖着,都敢背着我给太子写信了。他想。
叶檄闻言连忙道:“属下并非此意,只是昨晚那情景……是属下想当然了。”
元隽默然片刻,叹了口气。
“我不是不想告诉她,”他道,“只是如今我与元殊之间尚有许多事情未曾料理明白,而她……又惯爱怂恿我与启元一脉对立。这件事若是让她知道了,难免会借题发挥。”
“殿下思虑周全,只是,属下不得不问一句,”叶檄道,“倘若皇后弑君之事为真,那您打算如何做?”
“如若为真……”他笑了一声,声色却是发冷,“皇后所为,太子若不知晓,便将此事扔给
东宫去处置,正好我也看看他会如何做。”
“反之,太子若知晓,”他道,“那本王,倒是不得不如那丫头的愿了。”
无论启元是个如何货色,亲子若能做出弑父的勾当,那这人,便不配执掌江山。
大军朝铁壁行进,三日之后,于铁壁卫城外五十里扎营。
元隽身为主帅,可这会儿身边除了裴筠筠外,却也只有叶檄等几个近身侍从是自己人。眼看着正面交锋之日愈近,裴筠筠心里便越不安。
“姑娘是担心殿下制不住军心吗?”
叶檄问得轻松,言辞间,似乎还有些觉得她杞人忧天的意思。裴筠筠见此,不由道:“怎么你不担心吗?”
她问:“我知道他出了名的战无不胜,可这回他带的可不是羽雁军。”
叶檄笑道:“带着别人家嫡系作战的事,殿下之前也并非没干过。最早我比姑娘还惶恐,可是……”他想了想,“这样说吧,殿下曾说过,亲军才需聚军心,至于一锤子买卖的合作,军心太齐,日后反倒沾嫌。”
裴筠筠不解的看着他。
沾染嫌疑的话,她是明白的,毕竟,哪家的主子都不会希望自己的人借出去一圈,最后都对一时之主起了忠心。这样的人,天长地久,怕也没人爱往来。
只是战中,军心不在主帅身上,那这仗又该怎么打呢?
叶檄接着道:“一般借兵之仗,多是急仗快仗,短时之间,军心倒是次要。过往例子不举了
,就事论事,便是这一回,在殿下而言,万军之心不重要,重要的,是姜彦缨一人之心。”
她眼睛一亮,可顿了顿,却又黯淡下来。
她心道,我就是担心,他制不住姜彦缨这颗心。
“姑娘不必担心,”叶檄道,“就算东宫有什么指示,姜彦缨不好对付,可他背后还有平陵姜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