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小柯……」
裴柯替她把眼淚擦掉,眼睛也濕潤了。但他還記得自己只有二十分鐘的時間,只能簡明扼要的問:「姐,到底發生了什麼?你為什麼……」
他急於知道更多真相,這樣才能幫助姐姐量刑,可是裴蘭卻沉默了。
黎惜竹找來的律師很年輕,黎耀桐以前在家見過她幾次,據說行業內非常有名,實力過硬。她看起來不到四十歲,即使是匆忙中被臨時調派到這樣的小地方來,她的衣著打扮依舊精緻得體,臉上還畫著淡妝,端坐在女警身邊,左手拿筆右手翻開本子,看起來很專業。
她看出裴蘭並不想開口,從桌上抽出一根棉簽,沾了純淨水替她把乾裂的嘴唇打濕,好讓她舒服些,接著又溫聲道:「裴小姐,您好。」
「我是此次負責您案件的代理律師,我姓高。」
「如果您有什麼不便與他人說的話,可以委託給我,我可以代為轉達。」
同為女性,高律師比裴柯和黎耀桐兩個男孩在某些事情上更加敏銳。她察覺到此時的裴蘭求死意志極強烈,就算是面對感情深厚的親弟弟,她也不願開口,一個人真心想死是攔不住的。
高律師來時已經在飛機上大致看完了裴蘭的個人資料,之所以抵達後沒第一時間和黎耀桐匯合,就是因為趕著去警局調取了更多資料,心中對裴蘭的行兇動機大概有了推測,現在就看裴蘭自己能說多少了。
裴蘭呆呆的看著她,依然不開口。
黎耀桐很著急,忙說:「姐姐,你有什麼委屈都可以告訴我們,我們就是來幫你的。」
「你別害怕,高姐姐很厲害的,有什麼話都可以跟她說,她會幫忙的!」
裴柯此時也道:「姐,是不是何廣健那畜生又欺負你了?」
聽到「何廣健」三個字,裴蘭的瞳孔瞬間擴大,思緒一瞬間被帶回了那個血腥的夜晚。
————
那天裴蘭剛從學校回來。馬上九月天氣轉涼,她擔心妹妹夜裡冷,特意帶了床毯子,還有些水果零食去看她,因為和小夢說話時間久了,所以回來晚了些。
而之前在看守所結結實實待了半個月的婆婆一見她進門就破口大罵,說家裡沒人做飯,她餓得受不了,又說她兒子還躺在床上不能行動,不早點回來肯定是出去偷人了。
裴蘭這些年習慣了這對母子的各種侮辱謾罵,也並不因此回嘴,默默的系上圍裙後開始做飯,期間還教大女兒燦燦背了兩詩,母女三人擠在破舊的廚房裡,氣氛倒也溫馨。
等大家都吃完飯,裴蘭匆匆收拾了碗筷,手上一刻不停,又給兩個女兒洗了澡,抱到另一個小房間的木床上哄睡,然後去把所有人今天換洗下來的髒衣服洗乾淨,用盆端著晾到院裡的繩子上。
等到她幹完所有活,已經十一點了。
回到同樣破爛的臥室,何廣健歪在床頭刷那些不入流的擦。邊短視頻,見裴蘭進來懶洋洋的把一隻臭腳伸出來,示意裴蘭給他擦洗。
自從他不能行動,這些活都是裴蘭做,她沒有抱怨,出去重打了水進來,坐在床尾給他洗腳。可是熱水才一碰到何廣健,他就怒氣沖沖的一腳踹翻水盆,隨後又把裴蘭踢倒,指著她罵:
「你這個賤人是不是故意的?想用熱水燙死我!?」
裴蘭當然不是故意,水溫和從前也一樣,分明是何廣健又藉機發脾氣。
她默默把水盆放好,又扯過干毛巾把身上的水擦乾,也不去端水了,轉身在凳子上坐下。
「媽的。」何廣健躺床上快一月了,身體卻不見好,稍微有些大動作心臟就撕裂的疼。讓裴蘭帶去大醫院看,裴蘭只說很忙,等果園收成有錢了再帶去,他也只能忍了。
想起這一切都是裴柯造成的,他就把火氣全撒在裴蘭身上。順手從床頭柜上摸起什麼砸了過去。裴蘭沒有防備的被菸灰缸砸個正著,頭上瞬間鼓起一個大包。
她捂著頭忍著疼痛,可是何廣健卻還不解氣,他現在不能像以前那樣暴打裴蘭,只能用最骯髒的言語羞辱她,卻仍然無法宣洩心裡的火。
裴蘭聽著那些羞辱的話,靜靜地握緊拳頭,始終沒有抬頭。
「我告訴你,你這輩子都別想跟我離婚!你是我三千塊買回來的,我打你殺你都沒人敢管!」何廣健得意洋洋倚在床上,表情有種柜子暢快的扭曲:「我雖然現在不行了,治你這個賤人還是夠的。」
「將來等我好了,我第一個殺了你弟弟。」
說到這,他齜著一口黃牙笑了:「你要是敢跑,我馬上把你生得那兩個賠錢貨都賤賣給山裡的老頭當童養媳。」
「對了,我聽我媽說你今天又去看你妹了?」
他臉上的笑意扭曲的愈發噁心,「小夢也長大了,那天我遠遠看她,可比你這黃臉婆漂亮多了!等找機會跟她睡一次,反正姐夫睡小姨子天經地義……」
「我能強奸你,就能強奸她……」
接下來的話裴蘭被迫聽完了。
她聽何廣健用下流猥瑣的語氣說著裴夢少女剛發育的胸部,細長筆直的雙腿,以及身上各處讓他生出骯髒欲;望的部位,仿佛裴夢在他眼裡根本沒有穿衣服。
裴蘭之所以忍受何廣健對自己的辱罵毆打,是因為很多年前在意識到逃脫無望後,她就對未來再沒有一絲期盼,只想守著女兒們活下去,護著她們平安長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