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往事,就会跌进回忆的深海里。
辛忱舔了舔唇,顿了下,回忆道:“其实我也不记得自己是从几楼摔下去的,只记得当时拽了个人……”
他垂下眸,盯着地上迟川高大消瘦的影子,光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他无声自嘲:“可惜最后还是没能拽回来……”
所有,我把我的阿池哥哥弄丢了。
找不到,不知道他是死了还是活着的。
后来我妄想他是你,他可能就是你,也可能不是你,或许这一切只是我的幻想。
迟川眼里满是心疼,看着他。
是啊!他的确没拽回来,辛忱自嘲,还把自己弄得半死不活的,一根树枝直直地穿过他的身体,差点把他送走,还好……他活了。
安静几秒,辛忱苦涩地笑了下:“当时送去医院的时候腿给摔断了,内脏受了点小伤,差点没救回来。当时可把我妈吓坏了,那是我第二次见她哭得那么厉害,眼睛都哭肿了。”
那一次真的是杨祥榆哭得最厉害的一次,在那一瞬间她世界全部坍塌,一点不剩。医院走廊里冰冷的墙撑不起她,她只能孤零零地靠在手术室门前祈祷,一遍又一遍,小心翼翼的。
杨祥榆从来不信神佛,但那一次她无助到去祈求神明保佑她的孩子。
她一生坎坷,二十岁嫁给了辛明,二十一岁生下辛忱。家庭事业顺利圆满,可是原先幸福快乐的生活却被一场突如其来的车祸毁得稀碎。那一年辛明作为舞蹈老师去贫困山区支教,可是路上突逢大雨,起了山洪,把他们乘坐的班车直接卷走。一辆车,二十多条人命,没有一人生还。
辛明死了,辛忱病了。
从那时起,杨祥榆变得小心翼翼,一直好好保护着自己唯一的孩子,可是再怎么保护他还是从楼上坠了下来。当时她哭瞎了,整天整天的蹲在手术室门口等儿子平安出来。
可是……
说着,眼睛就湿了。
不过辛忱说的话特意涂了修正液,这不是全部的事实。他不是只断了腿,受了伤,杨祥榆也不是只哭肿了眼睛,还有很多事他没说。
手里握的烟蒂没掐灭在掌心烫出鲜血,迟川还是盯着那个光斑,双目失了神。“差点没救回来”这六个字如一把刀深深地扎进他心里。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声音有些颤抖:“……那后来呢?”
辛忱耸肩,长舒了一口气掩盖自己四处流窜的情绪:“后来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我都跳不了舞,不是因为腿不能跳,而是因为我挺胆小的,很多动作都不敢做了。”
他说着,垂眸笑了下,回忆起那些暗无天日的日子的确也挺可笑的。
“是因为恐高?”迟川问。
辛忱沉默片刻,转眸看向迟川,淡淡地笑了下:“嗯,不过后来渐渐克服了,只是有的时候还是怕。曾经就摔过一次,腿又断了,就是我妈和姜澍把我烦哭的那次。”
那次,他答应了要给一个初三毕业的大哥哥跳舞,可是舞蹈动作系数太高了老师不建意跳,但他坚持要跳。跳起的那一刻突然想起了坠楼的事,“砰”地声摔在地上,当场把腿摔断了。
杨祥榆和姜澍急匆匆赶过来,哭着把他骂了一顿。他表面说着不疼但其实疼死了,疼到他想死,想哭。后来,没人的时候他再也憋不住了,躲在厕所里捂着嘴哭出来,一边哭一边干呕。
那段时间简直把他折磨死了,差一点,就差一点他就疯了。
迟川看着他,没说话,心里很难受,窒息感锁着喉咙。
虽然辛忱说的时候只是随口一提,像是根本不在乎。但只有迟川知道,他的小少年这么爱笑的一个人肯定是经历了很多很多无人知道的困难,挣扎了很久才把内心的恐惧掩埋起来。
不让人知道。
的确,辛忱是真的很爱舞蹈,不仅仅是因为爸爸是舞蹈老师,也因为他曾经答应过一个人说会为他跳舞。所有,在濒临崩溃的边缘他努力克服恐惧,一点点重新站起来。
迟川看出来了!
他在舞台上自信光的时候就已经知道了他真的很爱舞蹈。
可是……
因为他,辛忱的路多了很多坎坷,这些坎坷差一点就害了他。
辛忱说:“也是因为这件事我忘记了很多东西,有关童年的事我都想不起来了。唯一记得的只有一个叫‘阿池哥哥’的人。”
叫“阿池哥哥”的人。
原来,他一直都在。
这一刻,迟川再也没憋住,从后面把辛忱抱住,头搁在他的肩膀上,久久没说话。眼泪却遏制不住地流淌下来,烫红了辛忱的脸。
他心里是自责,是愧疚,是心疼。
良久,迟川缓缓启唇:“辛忱,哥哥给你讲一个故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