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
“那你为什么要离开?”
“……”
辛忱用力拉了一把呆滞的人,倾倒在床。灯光关上,房间陷入漆黑,就剩下风吹着枝丫沙沙作响。
过了很久,辛忱哑声道,“你陪我睡一晚吧!”
漆黑之中什么都看不见,迟川闭上眼犹豫了,辛忱伸手摩挲着那张脸。
最后他张了张嘴:“嗯”
家里的床比医院的大,这提醒着辛忱时时都得保持距离,他不敢靠太近也不敢离太远,望着模糊的天花板回忆刚才的梦。
迟川不是那个人就不是了吧!
找十多年都没找到的人,怎么可能会回来?
“哥”辛忱低声喊。
“嗯?”
迟川声音很轻,只是鼻音轻哼,整个房间只有辛忱能听到。
“我以后可以不叫你哥么?我想叫阿池。”
“阿迟?”
辛忱看不见迟川的表情,只听见声音响起说:“为什么?……叫阿迟而不叫阿川?”
辛忱轻笑:“我想占你便宜呗!”
借着点微光,从迟川这个角度能模糊看见辛忱的五官轮廓,鼻梁遮挡半明半暗,眉睫颤动。
“想怎么占哥哥便宜?”
其实也不是占便宜,就是在名字上占个优越位置。辛忱想了一下开始胡说八道:“你想,你的亲戚朋友个个都叫你阿川,那我干嘛还要叫?”
“我叫你阿池,那世界上就只有我一个人叫你阿池,那么也只有我一个人占了你名字的便宜。”
迟川宠溺地笑了声,其实这个世界上从来就没有人叫过他“阿迟”或“阿川”,只有叶铭云和外婆叫“小川”。
整个晚上迟川都没睡,不过某位爷倒睡得安稳。他睡觉时表面安安静静实则一点都不安分,没两钟就踢一次被子,最后没办法他干脆起来守了一夜。
闲着没事迟川把赚的钱分了两份,一份拿去还债,一份给外婆。
凌晨两三点的月光淡淡的,悄悄从阳台溜进来,不偏不倚地落在房间斑驳的墙上,暗光映衬,那张白皙亲和的脸蛋露出来。
辛忱睡得很沉,似乎有点热他翻了个身把被子踢在一边,迟川刚刚准备离开又掉头回来。被子盖好,昏沉睡觉的人拧着的眉心又化开。
迟川突然有一瞬间不想走了,看着熟睡的人嘴唇微微抿着,纤长的睫毛映了点点影子,呼吸轻盈,起起伏伏。
他怔怔地看了很久,很久。
是啊!曾经那个会叫他“阿迟哥哥”的小屁孩又回来了。
夏日炎炎,清风拂面,他坐在老银杏树下的泥堆里全身脏兮兮的,净白的小脸上全是泥巴,双手叉腰鼓着腮帮子说:“我就要叫阿池哥哥才不叫阿川哥哥呢!阿川哥哥难听得要死!”
小屁孩围着身边,蹦蹦跶跶地喊:“阿池哥哥……阿池哥哥……”。
看着他,迟川无声轻笑,像是在自嘲,又像是暗自高兴。
他回想,曾经的小孩会用泥巴捏一个又大又丑的大圆饼对他说“生日快乐,阿池哥哥”
那时没有真正的蛋糕,没有真正的奶油,小屁孩就抓一把泥在迟川晃神的瞬间一把抹在脸上。然后他自己也抹自己一把,边抹边哈哈大笑。
“阿池哥哥,以后每一年你的生日我都陪你。”
然而,他失约了。
今年,他十八岁。
他的小屁孩十六岁,足足欠了他十一年的生日。
欠了他十一个“生日快乐”。
其实,相遇的时候,他就已经认出他了,只可惜小屁孩忘了,忘了有他这么一个人。
但是还是很愚蠢,明明都忘记了还跌跌撞撞闯进他的生活,将他从死亡的边缘拽回来,笨拙又天真。
迟川靠近,温热的掌心覆盖那只随意放在床沿边的手,目光落在他微颤的眉睫上,安静看了很久。
门被轻轻打开又被轻轻关上,离开的人脚步轻盈,晚风淹没了声音,他很轻地说了一句话。
“对不起,辛忱,是我的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