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秋的清早不算太凉,但府上种了许多花草树木,免不了有落叶,所以便比夏多了一项清扫的工作,下人们拎着扫帚打着哈欠扫地,恍惚间还在睡梦之中,凉风拂过,扫做一堆的落叶又散的四处都是,瞌睡的小厮一激灵醒了过来。
有还迷糊的晃晃悠悠,手中的扫帚胡乱挥动,徐原青看着他们昏昏欲睡的模样忍俊不禁,伸手扶住了一个与左越差不多大的孩子,免了他一顿摔倒。
孩子清醒过来,见是他后吓了一跳。
“何时起的?”
小孩支吾回答,“寅时。”
天不亮就起,难怪这么迷糊,徐原青把他手中的扫帚拿开,“以后巳时再起,今日也不用再扫地了,去厨房玩。”说完就继续往前院去,远远就见李英身边的胡妈妈进了堂中。
他随之进去,李英端坐在主位上,次位上坐着温文尔雅,文质彬彬的青年,正是昨晚见过的莘正元,见他后起身行礼,“见过世子。”
徐原青瞥了一眼不做搭理,周正的朝李英请安,还没拜下去,李英便扶住了他,生气道,“我都说了不许打搅你,让你好好养着病,怎么还是把你惊扰来了。”
“娘,我无碍。”徐原青轻轻拍拍她的手安抚,将她扶回去坐好,这才抬眼看向立着的莘正元,似笑非笑,“我长期病着,这也没什么喜庆的事,怎么就劳烦太子差人来探病了?”
莘正元神色如常,十分端得住,沉声回话,“太子一直记挂着世子的病,只是课业繁多,又有政事要处理总脱不开身。”
他说完场面话没听到徐原青回怼还有些不习惯,顿了顿继续说,“下官此番前来是来送太子特意为世子寻的药。”
“太子真是有心了。”李英接过话头,抬手示意莘正元坐下说话,又让胡妈妈添茶,等徐原青也坐下后才徐徐说道,“我也是才知道,前些日子你去藏宝阁就是为了这药,刚莘大人说,太子知这药或许可治你的病,他立即就差人去办了,只是那卖家本准备拿去藏宝阁叫价,一听是太子要就眼馋,在藏宝阁做了假,把真药卖给了太子。”
胡妈妈上来茶,还给他拿了一块毯子,徐原青颔首轻声道谢,静静地听着李英陈述,抬起热茶抿了一口。
“真是难为太子有这份心了。”李英说完喜笑颜开,对莘正元一顿谢。
徐原青搁下茶盏,神色淡然,“药呢?”
莘正元:“已送去了太医院,若无问题便会请世子去配药。”
真是会玩,药不见就先来讨人情,不知道的还真以为太子一片好心。
“可惜了。”徐原青故意叹了口气,还摇了摇头。
莘正元盯着他看,明见他那张脸上写满了嘲讽,却还是碍于李英在场,咬着牙问,“世子此言何意?”
“可惜太子禁足,否则我倒是要上门好好道一声谢。”徐原青声音轻缓,嘴角也微微上扬,瓷白的面容明艳动人,可一双眼却满是寒意,“胡妈妈,我记得父亲书房有几则安邦治国的策论,一会劳烦莘大人一并带去,就当是我谢过太子记挂了。”
莘正元面上感恩戴德,话却是从牙缝中蹦出,“多谢世子。”
将人送走后,徐原青也起身说回去休息,李英嘱咐他不能再受风寒,让人送他。
李英望着他远去的背影,陷入了沉思,“胡妈妈,老爷下朝了吗?”
——
徐原青回屋里时看新添了炭火,屋里暖如初夏,床褥也都换成了新的,他昨日到今天折腾了许久,身子骨早就开始造反了,只是他一直在强撑着不倒,如今一时半会不会有事,他才彻底松懈下来。
叫人送来药,喝下后就躺下想歇会,不曾想竟发起了高热,引起府上好一顿闹,迷迷糊糊中听着李英的声音一会哀一会怒,左越哭哭啼啼的一直叫他,他好像被困在泥潭里一样,难以动弹,更遑论回他们一声。
徐原青混沌之中又回到了初到晟朝的雪夜,他第一眼看到这个世界,是漫天大雪,满地清白,他僵在雪地之中动弹不得,已然快没了生气,望着匆匆忙忙从眼前路过的人,那时他以为自己是在做梦。
又是咿呀不清的奶声,“咿呀哎呀~是人……”
“对啊,世子说我四岁的时候见过我,但是我不记得了。”左越手舞足蹈的讲述着他为什么在徐原青身边,一开口就把故事拉到十年前去,满脸洋溢着天真无邪的笑容。
向长远静静地坐着听他说,偶尔抿口茶润润嘴。
左越站在火炉边上,十四岁的少年眼睛里映着火光,笑容灿烂,神采奕奕的说话,“不过,我记得我是七岁的时候遇到的世子,在众多小孩中我最不起眼,那个人牙子说我瘦瘦巴巴看起来就干不了活,肯定没人买,天天打我,我也以为不会有人要我,但是世子来了,在众多孩子中他一眼就相中了我,还抱我去看大夫!”
“咳咳咳~”
说到正精彩之时传来一阵咳嗽声,向长远一瞬就进了里屋,看是人醒了,忙叫左越去叫大夫,紧接着倒水给徐原青压一压嗓子的不舒服。
徐原青才刚醒说不出话来,整个人还处于恍惚之中,喝过些水后才逐渐回过神来,看着眼前的人露出疑色。
向长远看懂他的神色,轻声解释,“我母亲与你娘交好,今日特意带我来拜见,没想到你病了,我就来看看你。”
话才回答完大夫就来了,向长远让到一旁等着。
大夫诊脉完紧皱着的眉头才松开,又一次的念叨着“一天都不想呆了”的话,听起来这样的情况已经多次了,向长远看着颤颤巍巍走路的老大夫,再想徐世子的种种行为,似乎没有点当病人的自觉,也难为大夫这般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