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我给出的答案,平衡不仅存在于仙与魔道之中,也存在于天与人道之间,当身为天道的你,开始干预人道时,你遭到的反噬、失控,也是必然生的。”
“但反噬我的并不是你们。”那个声音冷漠的说,“我只是失去了对‘我’的一部分控制,让它钻了空子。”
“那么,你为什么会失控呢?”沈忆寒一字一顿的再次反问那个声音,“你不承认你的失控,这种行为就好像人修不肯承认当年强行将此界所有魔物汇集在灵墟巨渊下,一并封印,才招致了后来的失控一样掩耳盗铃。”
“如果在你的秩序下,万物都非黑既白,非此既彼,仙道也好,魔道也罢,都对彼此水火不容,连人也在作为天道的你影响之下,爱不成便要恨,得不到便毁灭,你难道认为,这是一个正常的世界吗?”
“正是因为你连你自己的‘一部分’,都不肯承认它的存在是合理的,它才会从你的规则之中分裂出去,脱离你的控制。”
“我的秩序是你曾经的恩师给出的,它维持了万年的太平,你从她的传承中获益匪浅,现在却要否认她给出的答案,不觉得可笑吗?”
沈忆寒愣了愣:“你是说……祖师婆婆?”
天道静静的回答:“她是人族之中真正的佼佼者,给出的答案绝不会有错。”
“……”
“你也无法反驳,对吗?”那个声音的语气虽然没有一丝情绪起伏,仍然那么幽远空灵,高高在上,但沈忆寒却能感觉得到,它在嘲笑自己。
“你的确一点也不了解人族。”沈忆寒静静地说,“我的确从长乐女君的传承中获益匪浅,但是非对错,在人的世界里,从来并非盖棺而论,祖师婆婆惊才绝艳,可也并不说明她的一切都是绝对正确的,人的一生中会有行差踏错之时,再正常不过,正因为她也有错误的时候,才会被你引导在错误的路上愈行愈远。”
“我原本疑惑她那样的绝代天骄,为甚么最后甘于作茧自缚,郁郁而终,原来是你……”沈忆寒笑了笑,“你说是她给出了答案,其实并不尽然吧?与其说是她给出了答案,不如说是你引导着她给出了你想要的答案,你的那‘一部分’曾经告诉过我,每万年世界便会经历一次‘道’的更替,可见你们的世界也并非全无规则可言,可以为所欲为。”
“你身为天道,却有所偏私,难道是符合你们世界规则的吗?”
“……”
“你就像我的那‘另一部分’一样可恶,简直毫无秩序可言。”那个声音渐渐低沉了下去,像是乌云之下按捺着暴风雨,“云燃、云烨……他们本来都可以成为我的践行者,给出完美的答案,现在却都被你毁了。”
“你说——‘可恶’?”沈忆寒道,“你看,你是不是又一次失控了?”
这次他话音甫落,周围那无边无际,深海一般的漆黑,忽然剧烈的涌动了起来,它们如浓云般翻滚着,仿佛下一刻就要扑过来,将沈忆寒的意识吞噬。
然而也恰在这一刻,一道白光忽然从浓黑如墨的世界之外穿透进来,照彻黑暗,与那些包裹着他的黑暗交缠在了一起。
黑与白激烈的在这片深海般的空间里撕扯着,再顾不得同样容身于这片空间的沈忆寒。
沈忆寒没有去看周遭那正在剧烈交缠融合的黑白,而是在其中飞快的穿梭起来,常试着寻找那个出口——
一定不会没有出口。
果然终于在某一刻,他忽然感觉眼前华光大作,身体里传来一股巨大的推力。
沈忆寒倏地睁开眼来,便感觉到五感似乎在一瞬间回到了身体之中。
眼前视野渐渐清晰,入目的是另一人胸前黛色道袍的前襟,熟悉的枫木气息,几乎在瞬间就盈满了他的鼻腔。
云燃抱着他,正在疾奔。
他们脚下那块巨大的阵石,此刻正在颤抖着,寸寸碎裂,阵石之中射|出耀目遮天的光芒,华光之中,黑与白激烈交缠,不停的流动变化,这块阵石仿佛下一刻就要因为承受不住这样巨大的压力,碎成齑粉了。
他们终于离开了那阵石的范围,云燃刚一放下沈忆寒,二人一句话也没说,便紧紧相拥。
历经数千载,他们自一场大梦之中醒来——
又终于在无声的相拥里重逢。
*
常歌笑跟着诸派修士赶到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副情景。
他师兄会和云真人抱在一起,本来倒也没什么值得稀奇的,只是……这个抱在一起的时机,是不是值得商榷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