拐过一块卡车头大小的路边巨石,背后正看到乡村妇女模样的挑担人。两大堆捆扎起来的木柴,压得肩头上的扁担变了弧度。
任重楼一把夺过来扁担,“妈,我来挑。”
乌梅反应了过来,眼神中闪过一丝惊慌,嘴巴上责怪道:“你怎么回来了!”
“想你们了呗。”
任重楼嘻嘻笑,打着哈哈,重新勾起柴堆,“妈,这是任松节,我的好的朋友,还是咱们本家呢。节哥,你跟我妈先到上面继续归整木柴吧,我送回去一躺。要是你能吃得消,我一会多带一副扁担上来。”
乌梅一听,脸上顿时不好意思,冲着任重楼瞪眼睛,说道:“你这混小子,哪有叫客人干活的。松节,你跟重楼一起回去,坐院子里喝点茶水。今天砍倒的不多,没几趟可挑的。”
说是来做客,可又不是到旁人家,师弟家的事情嘛,当仁不让。任松节甩甩膀子,“婶,您别跟我客气,都不算外人。你看我这块头,挑个柴火担,一点也不费事。”
乌梅无奈,给任重楼递了一个眼神,意思是真的好使唤客人?任重楼依旧嬉笑着点头,安排就这样定了下来。
年轻人的手脚,到底是利索,况且有了任松节的加入,两个人跑腿了。搁在以前,每次挑柴下山,任重楼还是要吃不少苦头的。今非昔比,他们两个挑着担子,走起山路竟然脚下生风一般,肩膀上丝毫没有痛感。
解决完了今天砍下的木头,爷爷在任重楼的搀扶下,慢慢下山。老头子年纪大了,一辈子也没读过书,说不出来惊天动地的大道理。朴实的唠唠叨叨,倒是让任重楼觉得安心。
他这一生,只养育了儿女各一,女儿嫁到南塘村,翻过南边的山路,有好几里山路。上了年纪后,手脚不再利索,就停掉灶火,与儿子一家吃在一起。反正屋前屋后,总计不过几步路。
老头子絮絮叨叨,无非劝着任重楼做做他老爹的思想工作。既然惹不过人家,该忍的也只能忍着了,一切还都要往前看,总不能气坏自己的身体。
爷爷年纪大,任重楼不想他心里继续添堵,就没细问事情始末,还要反过来不停安抚着。乌梅一言不,脸色毫无生气。
老人小孩都忙碌到这个点了,先总要先吃晚饭。经过茅草屋,任松节主动扶起任重楼的奶奶,一起到了前院。
任重楼走进父母的房间,看到自家老子果然在床上,半倚在报纸糊满的墙根,对着屋顶愣愣出神。
“爸,起来先吃饭吧。既然我回来了,吃完饭,我们好好商量一下。”
任广白听到有人说话,这才反应过来屋内进了人。他一看是自家老三在跟前,忙不迭地打起了精神,尽力挤出些笑容道:“是重楼啊,什么时候到家的,见过你妈了吗?”
“有一阵子了,我和朋友帮我妈将木柴也都弄回来了。您快起床吧,全家人都等着您吃饭呢。”
任重楼拎起父亲的布鞋,递到眼前,示意他下床。他跟自己老子说话不拘谨,任广白是一位慈父。他反而有些害怕乌梅,害怕她总是拿事情絮絮叨叨。
客人也在家中,任广白没再犹豫,接过来布鞋,套在脚上。
有老,有小;有家人,有客人,围了一大张桌子,气氛凝重地吃掉了晚饭。山里的条件不好,又过了时蔬之季,即便招待客人,大都是一些干菜。临了,任芫花宰了一只母鸡,配上干红的辣子,才算让餐桌上鲜亮一点。
吃饱喝饱,老头子两口就回去休息了。两个妹妹都乖巧懂事,收拾完了桌子,又到厨房里洗刷。任重楼,给任松节冲了一杯自家种植的土茶,打趣道:“节哥,消消油水,比不上仙茶,到底也是茶叶水。你说,仙人们吃不吃饭,吃的话,都吃些什么。”
实际上,任松节肚子里,真没有多少油水可消。仅有的一盘荤菜,尽管任重楼爸妈不停劝他夹着吃,他只是故意地细嚼慢咽。桌上有二老,还有两小妹,自己不忍心多动筷子。
短时间接触下来,任松节不自觉融进了这家的喜怒哀乐之中,尤其是两个小妹妹,打心眼里喜欢,就跟任重楼那般一样的感情。
兴许是自己也姓任,而且跟重楼之间有特殊的关系,特殊的经历。
“其他仙人吃不吃饭,我是不知道。”
任松节啄了口茶水,美滋滋地咂着嘴巴,“反正我这个金丹仙人,是一顿也不愿意饿肚子。尤其是那一整天,实在饿怕了,还有你那些该死的方便面,以后坚决不会再碰。”
任广白两口子送人返回来,大家堂屋内坐定,任重楼开了口,“爸,妈,跟我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事情还是来了,两口子互相对视下眼神,乌梅气不打一处出,“瞧你那窝囊样,我来跟重楼说。”
任广白这下子说话了,“跟孩子说这些有什么意思呢,重楼也才14岁,不该让他掺和进来。明天我去找一下五叔,就当我们家接受了就是。”
话根子提及五叔,任重楼先想到是西边的邻居。按辈分,任重楼该叫五爷爷,年纪却跟自家老爹差不多。人家就是辈分大。
说是五爷爷,其实屁点亲戚关系也没有,甚至都不同姓。大家往祖上倒推五百年,也没一点血缘关系。
有个五爷爷,自然还会有大爷爷,二爷爷……四爷爷。
事实也确实这般,他们家丁兴旺,兄弟就五个了,还有三个姐妹。陈明富是个人物,十里八乡黑白通吃,听说还做着很大的生意,在长丰区开着很大的商贸公司。
这个年代的农村,男丁就是硬通货,谁家儿子多,老子腰杆就硬,况且还是一门五丁,个个都出息非凡。
按说陈明富家大富大贵,过着人人眼红,却不敢打他歪主意的日子,跟自己家一向井水不犯河水。可是事情明摆着,缘由就是因为他家,倒是有些棘手了。
任重楼迅揭过念头,依旧说着,“妈,先说说情况,再考虑接受不接受。”
于是在乌梅气愤不已的讲述下,事情跳出始末。
两家之间,有一块七八分地的菜园。这块菜园子,属于任重楼家,春来秋实,这里面也承载了他的很多记忆。
菜地比宅基地矮了半尺高,石头地基边上,砌了石阶,方便上下。西边的邻居,陈明富家的宅基地,跟菜地相连,地势刚好也一致。
最近,陈明富想要翻盖房子,大修土豪庄园,就嫌原先的地方,不够用了。他先是准备三面菜地改建筑用地,反正都是他自己家的。往东,又打上了任重楼家的菜地主意。
家门口的菜园子,料理和使用都便利,任广白自然一口拒绝。不想没几日,陈明富再来家中时,跟了四五个气势汹汹的狗腿子,不由分说甩到大桌上1ooo块钱,撂下狠话,“就这些钱买你的菜园子,别不识抬举!”
胳膊拧不过大腿啊,任广白两口子当场悲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