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者说,朕并不想这么快就让皇后诞下皇子。”
烛光摇曳,柳贤妃在景帝漆黑如墨的眸子里看见自己的倒影。
她是陪伴他时间最长的嫔妃,从李允堂还是成帝四皇子开始,看着他一步步走来,最终登上大周帝王的位子。
旁人都说他的皇位是王家给的,是王太后不计前嫌从众多皇子中选中了生母与她不睦的李允堂,是王家成为四皇子最坚实的后盾,他当感激涕零。
可没有人喜欢这种永远被操控的感觉,更何况至高无上的帝王。柳贤妃猜得到,若王璃当真生下皇子,那么刚出现颓败之色的王氏子弟又会蠢蠢欲动,寿康宫的那位会像当初推着李允堂那样再推这位小皇子上位,到那时,景帝又该如何自处?
她柔婉地将头搁在景帝肩膀,鼻尖轻蹭他的下颚,“陛下,臣妾明白的,臣妾知道您是身不由己……”
景帝反手搂住她,沉沉叹息。
没有人注意到,锦被下女子恰在此时睁开了眼睛,一滴泪水由眼尾滑落,而她锦被中的手指也用力缩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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船舱底层,徐婕妤去而复返,有些不耐烦地询问道:“事情办得如何?”
几名嬷嬷点头哈腰迎上前。
“娘娘且再等等,这位小娘子脾气倔得很,若能再宽限些时间……”
“再等下去天都要亮了!”徐婕妤低声喝道,“本宫可是冒着与人撕破脸的风险来的,如果什么都问不出,本宫无法跟皇后娘娘交代,自然也不会放过你们!”
“是,是……可这小娘子毕竟是宫里人,老奴几个实在不敢下狠手……”
“有什么工夫都使出来吧!这整个后宫都是皇后娘娘的,区区一个宫女算得了什么?”
老嬷嬷应声去了。
屋内靠里的位置,少女双手双脚被捆,蜷缩着身体倒在地面上。
她纤瘦的脸庞已被汗水完全打湿,双眼半睁半合,嘴唇因为疼痛而不断颤抖。秋香色短袄被扯开,里衣被卷至胳膊,露出一截布满血点子的手臂。
嬷嬷解开捆绑手腕的绳索,把少女已然没有什么力气的手捉起来,抽出一枚银针,有些怜香惜玉地摇摇头,道:“唉,我也是逼不得已,姑娘可别怨我……”
“砰!”
屋门被人踢开。
陈照夜仿佛再度置身那片冰冷的池水中。
视线模糊,什么都看不清楚,只能感觉周遭冰寒刺骨,流水似刀片般一寸寸切割她的身体。
她好像被两股力量来回拉扯,快要被撕裂,安静如死的水流忽然剧烈翻滚起来,形成了巨大的漩涡,漩涡中有个女声不断对她重复:“说啊,是谁指使你的,说……是不是淑妃?是淑妃对不对?”
淑妃是谁?
她疼得张不了口。池水争先恐后往她的鼻子里钻,又冷又痛,她无法思考,隐隐约约记起自己的确是有个做嫔妃的主子,雍容华贵,如御花园盛放的牡丹。
不能背叛。
即使神志不清,她依然知道不能依照那个蛊惑人心的声音往下说。
“不是。”
随后是一阵更剧烈的疼痛。
她忍不住痛呼出声,手指好像被烈火炙烤,疼得五脏六腑都要碎裂。那片池水一会寒冷如冰潭,一会又如同滚烫如油烹,她难受得大口喘息,直至——
有人将她温柔抱起。
陈照夜嗅到了一股清浅的松木香,并感受到那人胸膛的温热跳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