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从前边回来,扶摇遇见了三公子,三公子唤姑娘去一趟书房呢。”
也不知是什么事,竟要叫她去书房。
闻昭便想着,没过一会儿便走到了书房门口。还未敲门,门便从里边开了。
三哥拉她坐下,还给她倒了热茶。闻昭默默地看着三哥的动作,直觉告诉他三哥有什么重要的事要与她说。
可三哥坐在案几对面,垂着眸,没有开口。闻昭心下有些疑惑,却只好等着。这茶汤煮得不错,一掀开盖子,茶香便盈了满屋。
“昭昭。”
听到三哥唤她,闻昭将茶杯放在案上。
三哥抬眼看她,眼里竟是一片郑重,“你说,国公府该站队么?”
闻昭听罢微微睁大眼,三哥为何要问她这个……
闻熠摩挲着茶杯,仍是看着她,仿佛一定要从她的口里听到什么。闻昭轻吸了口气,轻轻摇了摇头。
三哥好似叹了一声气,极无奈的样子,“三哥可能要离开一段时日了……”
闻昭惊疑,急得拉着他的衣袖追问。
“薛相在朝堂之上公然表态了。”闻熠与她说话的时候好似完全没有将她当作一个闺中女子,竟将朝堂上的事情说与她听,“今日有人就太雪灾一案上表指责皇上刁难太子,薛相当场反驳了他,直言他是包藏祸心。看来,薛相是要站到保皇派里头去了。”
闻昭惊得打翻了茶水,在冬日里一下子就生了成片的白雾。三哥立马抓起她,反复看她的手,只零星溅了一点,三哥却眉头大皱,比方才说要离开时的神情要严肃许多。
三哥正给她抹药,闻昭的心思却全不在自己的手上。
前世的时候,薛相分明是清流,是中立派,所以她这一世才放心三哥拜他为师,才会放任自己对薛相的另一个学生动心。
这一世究竟是发生了什么,竟叫薛相改了立场!
要知道,以薛相的地位,就是不表态,皇上和太子都不会拿他怎么样。所以向皇上表忠心于旁人而言是在保命,于薛相而言却是多此一举!
因为三哥与薛相的师生关系,国公府难免会被归为保皇派,若是想站太子则会被当作脚踏两只船。难道这一世的国公府要站在前世的仇人那边?
可这江山最终还是会属于太子,只要太子能活到那一天。皇上不过是以为自己能长生,能千秋万代地做他的皇帝罢了。这些个所谓的保皇派也只能风光一时,到了将来,自然是原来有多风光,届时就有多凄惨。
可就算是这样,保皇派也绝不比太子一系的要少,毕竟现在这个时候,生杀予夺的大权都在皇上的手里,那些站太子的能不能活到新皇登基那天都难说。
闻昭回过神来,三哥仍在她手上温柔涂抹。
“三哥。国公府,必须保持中立。”这句话说得极缓慢,也极肯定。
闻熠的手顿了顿。昭昭的语气这般笃定,他今日果然是赌对了,“昭昭你是……知道什么?”
屋子里头陡然静默下来,呼吸声可闻。
闻熠陡然轻笑一声,将手放在闻昭的发顶,轻轻揉了揉,道,“不说也没关系,我只希望你心里头的负担能少些。”
闻昭微微睁大眼。三哥已经身处漩涡,可他的笑意仍是那么温暖。一如当年他背对着鞭影,还笑着宽慰她。
闻昭的双眼酸涩,擦了擦眼道,“三哥你这里的炭火真熏人。”这般拙劣的谎言却没有被拆穿,三哥一个轻叹,将她拉进怀里。闻昭落入了一片温暖松香,那些包裹她的隔膜尽数融去。
若这世上有一个人会相信她这怪诞的经历,想必应是三哥了吧。
闻昭一咬牙,从三哥怀里出来,直视他道,“若是昭昭说,昭昭已然活过一道了,三哥可愿信?”
这是她今生背负的最大的秘密,这般讲出来后,竟有些轻松。
闻熠惊愕不已,他自运河一事便觉得昭昭应是身怀某些奇异的能力,譬如能通晓未来,可他从来没想过她是活过一道的……活过一道是什么意思?是……已经死过一回吗?闻熠心中抽痛,是不是上辈子他没有保护好昭昭,竟叫她香消玉殒?
闻昭见三哥呆愣地看着她没有说话,心道如果连三哥都不信,她只能将这个秘密永远埋藏在心底了……
三哥极少会有这般呆愣的表情,虽有些好笑,却叫闻昭笑不出来。可随即这个表情就松动了些,眼里头竟流露出怜惜与沉痛来,丝丝缕缕将闻昭缠得动弹不得。
下一瞬闻昭便落入三哥的怀里,三哥紧抱着她,说话时竟然有些哽咽,“昭昭辛苦了,这么长一段时间,一定很累吧……”
闻昭睁大眼不叫泪水掉下来,三哥房里的字画都被氤氲地看不清。
三哥将脑袋埋在她的发间,闻昭感觉到一点湿意,听得三哥在她耳边问,“我呢,三哥那一辈子没有保护好昭昭吗?”
闻昭的眼泪终于落下来。
作者有话要说:
已替换
迁陇右
闻昭知道,她的三哥不是个爱哭的人,可是那天听她说了他们几个的结局之后,三哥抱着她许久许久没有说话,走的时候眼眶都还是红的。
经此一遭,三哥更加坚定地要离开。
而陆然则在太子的房里头陪他喝了半宿的酒。
几年前的太子笑容干净又阳光,纵然局面逼仄不堪,却也满怀抱负,那个指着青天豪气万千地说要还天下一个海清河晏的少年,就是这个眼前这个笑得苦涩难言趴在案上的人。
而此时与彼时不过隔了九年。光阴如梭,十载不到的时间里,就已物是人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