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莲尚不知,冬秀已回不来了。
青州河道。
两只乌篷船逆流而上。
封云受伤严重,失血昏迷;封彦邦虽也有负伤,但尚能在外撑船摇橹。
敖起打开随身的瓶瓶罐罐,选了几颗丸药,塞进封云口中:“少主,醒醒,你此时绝不能睡,醒醒!”
冬秀在旁端着水壶,怔然道:“原来他才是封将军,早前那位封将军竟是封夫人…小姐一定很伤心,所以当初才那样急着回青州…”
敖起:“冬秀姑娘,你的大恩大德,我敖起感记在心,到下一个村子,我便送你下去,你不能再跟着我了。”
冬秀回过神来:“公子,你莫不是忘了我?你曾在隽州城外救过我的性命,小姐教过我,受人一恩,当涌泉相报。何况,何况小姐还以为薛将军真的将星海交给了雾原军,今日本是要与他和好的,他却骗了我家小姐,若是小姐知道,也会让我这么做的!青州河道上原本那些打秋风的,现在全换成了关卡,我身上有护国将军府的令牌,只有我可以带你们蒙混过去,靠你们这几个人,是万万出不了青州的。”
敖起却并不记得自己曾经救过这样水灵的一个小女子,只知自己在去海晏府的路上无意间被她认出,她自称将军府夫人的大丫鬟,一路跟着甩脱不掉,最后竟助他进了海晏府的大门,更一步步帮到现在。
一连过了几个关卡,冬秀都亮出将军府令牌,声称将军夫人要为腹中孩儿祈福,特派她带人前往各州行放生义举,关卡皆知薛将军宠爱妻子张氏,无有阻拦,顺利放行。
眼看就快到达与如玉约定的地点。
后船上带来的兵卫突然一阵呼喊:“有暗箭,小心!”
不久,数艘战船从后追来,朝乌篷船一阵箭雨。
两只乌篷船上的人只能暂时躲于舱内避箭,船桨停滞,逆流之上,不进则退。
终于,等到换箭空档,封彦邦打定主意:“看来,薛蕤要下死手。我们再这样等下去,只要他们放下火箭,我们必死无疑。敖起,你留在这里照顾义父,我带其他人水遁过去,待我们撂倒弓箭手,你尽快撑船离开,不要等我!”
敖起:“五哥,我不能放下你不管!”
封彦邦:“敖起,你已不是小孩子,不可意气用事,难道要我们所有人都死在这里!这是军令!”
彦邦与后船上的一小队雾原军纵身跳下河道,奋力朝来船游去。
对方紧忙换箭,朝水下射击,待彦邦等人游上敌船,已死伤有半,幸而封彦邦英勇,以一抵十,杀出豁口来。
待船沿上弓箭手已全数撂倒,封彦邦朝乌篷船大喊:“快走!”
敖起眼见他被敌人持刀枪团团围在甲板上,不忍离去:“五哥,你跳下来!”
“快走!这是军令!”封彦邦大喊,他被敌众围截,绝无可能生还。
敖起吞咽着泪水,亲自撑船快行,但却不断回头看向对方甲板上的封彦邦,眼见着五哥在甲板上被刀枪戳穿,向北跪下,不知死活。
敖起哀嚎一声:“五哥!”
随着封彦邦的倒下,数支冷箭却远远射来,敖起更加快摇桨,早已不顾自己死活,只求再多往前划上一桨,再一桨,再多一桨…
“呃…”
冬秀却不知何时从舱内窜出,以弱小之躯挡住了数支冷箭。
“公子…快划…”
冬秀抬起双臂,抱住桅杆底杖两侧,伏身倒下,为敖起撑起小片阴影。
鲜血喷出,和着泪水,蒙蔽了敖起的双眼,摇橹的双手已近无感,机械一般拼力向前摇去。
终于,头顶飞过数支回箭,身后隐约传来如玉的声音,敖起擦了一把眼睛,看清了眼前冬秀凌乱的一张脸,想起了隽州城外曾救过一个小乞丐。
莲池无莲
“报!”
薛蕤正与宝莲同桌而食,信兵来报。
打扰了气氛,薛蕤怒瞪一眼:“没眼力的东西!”
信兵冒险报道:“小人认罚,但军中急情,不得不报!羌厥五百铁骑闯入营中,豁开生路,将雾原军放走了!”
薛蕤惊慌起身:“羌厥人竟救下雾原军?雾原军可往青州城来?”
信兵:“并未,雾原军往隽州退去了,只有那羌厥五百铁骑还在!”
“报!”
又一信兵闯入,却上前与薛蕤耳语。
薛蕤听后,诧异问道:“可看清了?”
信兵点头:“有人曾在海晏府亲眼见过,虽是穿着羌厥的衣服,但绝不会认错。”
“呵,他二人倒是夫妻情深,唱得好一出调虎离山,将我耍得团团转!他那夫人连男女都能假扮,自然也扮得羌厥兵,倒又蒙过了我!”薛蕤回头怒视宝莲,一把将饭桌掀起,开口责问,“呵,我薛蕤百般宠爱你,迁就你,可你却处处帮着外人算计我,同样是将军夫人,我却没有姓封的好命,这是什么天理!”
信兵口中传来冬秀的死讯,让他彻底误会了宝莲。
宝莲也听出他口中所说该是封云夫妇,心中又惊又盼:她竟来了?
薛蕤转身走出,边走边对手下吩咐道:“呵,我正愁无的放矢,她既扮作羌厥兵,便是雾原军勾结外邦,速速整顿大军,随我前去捉拿封云逆贼!”
宝莲从后追上:“带上我!你刚才说那些话,是什么意思?”
薛蕤怒呵一声:“带上你看我的笑话么!你明知道,还问我?这顿饭也是为了拖住我,好叫冬秀去救人吧!张宝莲,你太令我失望了!”
“冬秀?”宝莲从他与两个信兵的只言片语中,也大概明白了几分,回呛道,“呵,薛蕤,你竟又骗了我,枉我低头与你和好,还想着与你相伴,你竟又辜负我!冬秀在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