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关系,我不在乎了。你能保下容雪院的婢子,我就很开心了。”岁宁忍不住轻笑一声,笑此人癡傻。陆宣愈是在乎她,陆灵远就愈加不可能留她的性命。
用他的话来说,是不愿见自己的手足感情用事。
她没得到陆宣的首肯,却还是骑着栖迟赶赴了安陆城。
秋收之际,安陆城外又是一片稻海。
从前陆氏兵马纵着流寇踏平了安陆城郊的田地,如今也唯有武昌可以借粮给天。岁宁觉得,命运弄人,可笑至极。
安陆城下,立着一女子,一白马。
照理来说,陆宣的这匹马,不论到谁人面前晃蕩,都是讨人嫌的存在。更何况是在这一片——陆氏恶名远扬的地方。
可岁宁如今愈发病弱,只训得服栖迟了。
在城外候了一刻钟,待守卫前去通传,得了準许才敢放她入城,领着她到姜府去。
绕过影壁,到了前院,没见到姜太守,只有一个青年在花架下逗着稚童,旁边跟着两个照顾孩子的侍女。
而岁宁,则像是打破这其乐融融的场面的不速之客。
因为那孩子一看到她,就哭了。
是啊,孩子都会害怕将死之人的。
宋聿转头看了她一眼,吩咐身侧的侍女将阿禾抱回屋里。
待人都散去,庭前只余二人,他才问:“你来做什麽?”
那语气,没有驱赶,也没有欢迎。
从前交给他的那份名册,确实没有欺骗他,所以岁宁对他,算不上亏欠的吧。
此时她却只能强装平静看向他,道:“我来寻姜太守。”
“坐吧。”宋聿神色平淡地与之擦肩而过,又说,“外祖在江边钓鱼,一时半会回不来。我派人去告知一声。”
他也确实遣人去告知了,还特意叮嘱,务必让他外祖父晚些回来。
折返时,她仍局促地立在原地。灼热的阳光照在她苍白的面上,额角流下几滴汗来。花架之下,只有一张坐席,除此以外,实在没有能落座的地方。
宋聿道:“进屋去吧,没有让客人在外头等的道理。”
“嗯。”
“喝茶吗?”
“不,不用了。”
于是,她就这般干坐着,看着窗外的云卷云舒,唯独不看他。
分别半年不到,她变得无趣了许多。没涂胭脂,也不饰钗环。端端正正地坐在茶案前,低垂着头,双手拘束地叠放在膝上,并且,不敢擡头与人对视。
等在姜府的那几个时辰难捱,除了面对他的不知所措,还有病痛对五髒六腑的摧折。
所以,哪怕屋内不算炎热,她依旧疼出了一身冷汗。
不知过了多久,太阳都快要落山了,姜太守依旧未归。
也不知是不是钓鱼时翻了船,掉江里去了。
宋聿不疾不徐地问她:“你寻我外祖何事?”
岁宁道:“借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