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星燃将他艰涩开口的过程全收眼底,嘴角弧度不变:“那真是太好了。”
毫无诚意的语气,听得孙建文越发不自在,他心里一阵翻江倒海的咒骂,面上又不能显,只能干笑两声缓和气氛。
“二位老师,知道你们工作繁忙,我也不好过多打扰。”孙建文不敢再提与夏星燃相关的话,索性转向吴凯岚和郑制片,托起茶饼递了上去,“这是我老家寄来的一点儿茶叶,拍摄期间正好喝了提神,还望老师们——”
“假死咯。”
他话说一半,冷不丁被人打断。
孙建文愣愣转头,吴凯岚等人也循声看了过去。
是个站在人群边缘的女场务,约莫快四十岁的年纪,长相就如说话一般耿直豪爽。
“你这人咋还两幅面孔。”大姐的普通话不太标准,夹着点外地口音,“刚还说要叫小夏滚出咱组,这又对着大领导装上嘞?”
“滚”字一出,孙建文的笑脸顿时崩了。
不止是他,吴凯岚的表情也跟着一变:“哟,我们组的演员犯了什么大错,值得一个外人过来撵他。”
“……误会吴导,都是误会。”孙建文赔笑,托在手里的礼盒收也不是,接着往前递更不是。
吴凯岚往夏星燃身边挪了两步,直接跟孙建文拉开距离:“什么误会?摊开了讲清楚呗。”
孙建文的眼睛又滑了一截,这次他却无心去扶,只干巴巴地张了张嘴,半个字都憋不出来。
倒是场务大姐快言快语:“可别想着编瞎话了,我这人打小耳力好,将才从你后边搬箱子过去,听得可是清清楚楚。”
……从后面过去。
孙建文心头一个激灵,如梦初醒般望向夏星燃。
他跟夏星燃始终面对面站着,他没发现场务从身后经过,但夏星燃一定是看见了的!他是故意不向吴凯岚明说,诚信想看自己低头出丑的!
夏星燃坦然迎上对方的视线,笑意不增不减:“看我干嘛,你的嘴巴跑到我身上来了?”
孙建文脑门血液翻涌,一口气差点没喘上来。
来不及重新找回呼吸,就听郑制片语气生硬地对自己道:“小孙,开机当天的戏有多重要,你自己心里也门儿清,演员的状态直接影响拍摄效果,无论你们之前有什么过节,你都不该在这时候找他不痛快。”
拍戏有拍戏的讲究,开机当天的戏一般比较简单,不容易多次NG,图个顺顺利利的好兆头。
孙建文自知理亏:“是的郑老师,今天是我冲动了……”
“得了吧,就星燃这样的乖小孩,跟他能有什么过节?”可能是被郑制片口中的“小孙”恶心到了,吴凯岚索性连“小夏”都不叫了,“指不定谁得罪谁呢。”
夏星燃意外受评“乖小孩”,惊奇地瞄了吴凯岚一眼,又被吴凯岚一个瞪眼,把眼神收了回去。
“家乡寄来的茶叶,只有自己才适合品鉴。”郑制片也懒得多费口舌,摆了摆手转身离开,“心意我收下了,片场事多,我就不送你了。”
孙建文下意识地想要挽留,又委实没什么好辩解的。
吴凯岚把孙建文的名片原样送回,拽住夏星燃的胳膊抬腿就走:“晦气。”
孙建文独留在原地。
开机仪式结束,周围工作人员的注意力早被他们吸引过来,此刻一道道目光针尖似的扎来,刺得孙建文不敢抬头,整个人窘迫得皮肉发麻,一时不知该把脚往哪个方向迈出去。
等他好不容易缓过劲儿,自己已经在不知不觉间走到了民国城的东区停车场。
描画方正的车位白线内,一辆辆汽车停靠规整,光洁的漆面反照出天上的日光,一股脑地晃进孙建文眼里。
“……踏马的。”
像被晃开了某道开关,他后知后觉般被满腔的愤怒屈辱席卷,发了疯似的挨个狠踹附近的车辆:“我去踏马的!去踏马的!!去踏马的!!!”
最后一脚踹得太猛,孙建文没稳住身子,顿时往后几个踉跄。
没等脚跟完全停稳,身后猛然响起一声鸣笛,惊得他火气噌地又起。
孙建文愤然扭头,价值不菲的立体车标映入眼帘,顷刻熄了他心底的怒火。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没注意自己拦着路了。”他忙不迭后退,让出通行空间,生怕自己一不留神蹭到了车身。
标志性的“帕特农神庙”进气格栅,流畅收缩的后掠式车尾,这辆劳斯莱斯的配置无疑是所属品牌中的佼佼者。
孙建文艳羡地注视车辆倒进车位,一时顾不上疑惑为什么《执行者》的片场会出现这等豪车。
车门打开,踏出一双修直有力的腿。
高鼻深目的俊朗男人走进阳光,庄重周正得满是贵气,周身一股清冷冷的高深气场。
孙建文本能感觉对方有点危险,不待他挪脚远离,那双灰蓝色的沉静眼眸忽地对准了他。
那一刹那,孙建文后背生出微微的寒。
男人从容地阔步走来,停在他身前两米开外。
“您、您……”孙建文结巴着试图问好。
男人没给他继续说话的机会,嗓音如那对眸子一般淡得发冷:“被人当众赶出来,滋味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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