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非神脉剑冰凉地抵在喉前,时琉大约会以为这是个噩梦,一个最叫她惊慌、恸然、不知所措的噩梦。
她望着魔漆黑得不见半点光亮的瞳眸,张了张口,声音涩哑。
“你为什么要来。”
“因为你骗了我。”
长剑横立,薄刃的剑锋生生抵在时琉颈前,魔阖上那双漆黑得可怖的瞳眸,半金半血的神纹缀在额心,他垂着血泪的侧颜慢慢森冷而漠然。
“我说过,我最恨欺骗和背叛。”
剑身变得更冷了,像块冰一样,凉得时琉心里轻颤了下:“……所以,你是来杀我的吗?”
“不然。”
魔闭起的眼尾细长,薄厉。
他偏过脸,明明是反问,声音却冷得听不出一丝情绪来。
几息过后,喜榻上的少女像是终于说服自己接受了这样的结果,她点了点头:“也好。”
魔握着剑柄的苍白指节不可察地微抖了下。
空气冷漠无声。
时琉跟着轻声问:“只是可不可以在你杀我之前,再给我几天时间。”
“……几天。”
时琉在心里演算一遍,想她为他昭雪的那些准备都运作起来,至少也要三年时间,可他应该等不了那么久。
那就只能把对的事交给对的人。
好在这一世不同前生,她遇到几个值得信任和托付的朋友,足够了。
“三天,”时琉仰起头,安静望着他,“三天便够了。”
染血的长剑缓缓垂下,立于身侧
。
魔冷然闭着双目:“两日。”
“…好。”
时间有些紧,但匆忙些,或许也来得及。
时琉想着,提起嫁衣长裙从榻上起身,沉重的花嫁金冠赘得她微微愁眉,正想抬手去解——
“唰。”
青锋无痕。
而纯金簪花的飞凤嫁冠已然从她乌黑青丝上滑坠,跌到地上,像玉器瓷器似的四分五裂。
——更像是替她提前承了某人的恨意落下的死局。
大约是察觉到那金冠断口上锐利割面的剑意,少女面色微白,她有些黯然地看了它一眼,便也顾不得再缅怀,长垂着如瀑青丝,披着大红嫁衣,朝楼外快步走去。
屋内染血的白袍掠起,魔闭着眼,漠然踩过落地的金冠。
淡金色的齑粉散去在风中。
时琉站在残败的小楼外,已臻至化境的神识外放,偌大时家便尽数笼入识海。
不认识。不认识。还是不认识……
时琉一一分辨过那些沾染着神脉剑剑意的尸骸,没有一具属于时家或者玄门。庭院间收拾残局的是为数不多的受了轻伤或是无碍的时家弟子,说明无论如何,局面已经回到时家和玄门掌控中。
难怪他已尊为无上帝境,连借幽冥乾坤造化之力强压登天梯的规则之力这种事都能做到,却还要像个凡夫俗子似的,提着长剑从山下一个个杀上来。
时琉想着,有些失神地仰头,望着天上那轮将隐的红月。
魔亦停在她身后。
到此时少女忽仰起脸,神识感
知里他才醒回神,声冷如冰:“或许我不该杀他们,放他们进来像饿狼扑食那样撕碎这里的每一个人,才是更叫我快意的结局。”
时琉摇头:“不好,九窍琉璃心不能留给你之外的任何人。”
“——你以为这样说,我就不会杀你了?”
时琉微怔:“我没有这样想……之后不会说了。”
她不等身后的魔再开口,便提起长裙,朝楼外走去。
时琉第一个见的人是时璃。
时家遇战前,时璃就从后山破关,领时家主家弟子守在离西北竹林内小楼最近的地方,做时家的最后一道防线。
包藏祸心的外来修者的尸骸就在他们脚边躺了一地,却不是杀过来的,而是被人追杀至此——
只一人,一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