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开开恩罢!救命的方子里偏缺这一味药,扶夫人那里不过是一顿进补的药膳,差这一顿不差,可那丫头若是没这副药救命,估计就挺不过今儿个晚上了!”
她这话里绝不掺假,绿妆听罢,漫不经心似的哼笑道:“我开恩有什么用?这事儿啊,我不给你担,你要挪用只管挪用,出了事儿你敢搪便是。”
说着,她勾了勾唇,接着道:“别说我没提醒你,扶夫人素来看重尊卑,你这事儿一做,有什么后果自己个儿掂量明白了。”
哪管就这么一句话呢,多少也算自己报备过了。她赶忙点点头,对绿妆道:“多谢姐姐提点,我知道啦!”
说罢转身欲走,才出去两步却又回身道:“对了姐姐,能再帮个忙,给我看看扶夫人的脉案吗?”
绿妆烦躁摆手:“滚滚滚,救你的人去!”
取了药回去,忙了一大通儿,终于把汤药给人灌下去了。手里刚歇下不久,便收到了绿妆着人送来的脉案。
她从后往前翻着,才扫过两页,扶夫人那边便派人来了。
原本她挪了药之后,曾嘱咐厨房晚膳后给扶夫人进一盅红枣雪蛤去,就说是羽雁王的话,替下那顿药膳的。如今看来,这红枣雪蛤也不必进了,这事儿到底是没瞒过去,免
不了又是一场麻烦。
暖阁里,扶夫人斜倚在小榻上,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丫头,心里想的却是,这副老老实实的皮囊下,还不知裹着一颗何等不知天高地厚的心。
刻余之前,身边的侍女寒雀来报,说是有个丫鬟擅自挪了自己药膳里的药材去给个三等丫头治病,扶夫人当下一听便动了气,立时便吩咐将人拿来。
等人来的时候,经寒雀提醒,她方知道,这丫头就是早前叫元蔚不顾规矩,请了太医令过来看诊的那个。
气性瞬息便翻了一倍。
裴筠筠在那儿跪了半个时辰,榻上的人换了两个手炉,这才懒懒的开了口:“就是你,毁了我的药膳,去给个三等丫鬟治病了?”
话里话外,满满的居高临下。
她低着头,恭敬一拜,小心禀道:“太夫人容禀,奴婢早前奉命为太夫人看过脉案,发觉太夫人如今用的药膳中,药性过猛,温补不足,于贵体并不十分相宜,未免于您有伤,这才叫将药膳停了,打算……”
她的话没说完,便被扶夫人的一阵笑声打断了。
“哟呵,你们瞧瞧,这还长了张颠倒黑白的好嘴不是?”说着,她深吸一口气,态度转而冷了下来:“你也不用费心编排了,只答我一句,是否在你眼里,区区一个贱婢,比主子还要高贵?”
裴筠筠有些头疼。
她原是存了一份为这位太夫人成全脸面的话,却没想到,正如绿妆所说,这是
个将尊卑刻骨子里的人,即便不要脸面,也容不得下等人侵犯她的所谓高贵。
她心头一叹,认命的开口:“奴婢……”
话没说完,外头传来下人的通传——羽雁王到了。
须臾,便见元蔚举步而来,身后还跟着绿妆。
裴筠筠又将头压低了些,意图掩下嘴边泄露的笑意。
元蔚进门唤了声姨娘,扶夫人见他赶来,狠狠的剜了裴筠筠一眼,心情更差了。
她直起身端正了坐姿,点头道:“清宵来了。”
元蔚一笑,在一旁坐了。觑了裴筠筠一眼,同扶夫人道:“一回府便听说底下丫头犯了事儿,恐您动气,便赶着过来帮您教训了。”
说罢,没等扶夫人说话,他便虎起了脸,质问裴筠筠究竟是怎么回事。
裴筠筠仍是早前同扶夫人的那番话,只字不提挪药是为丫头治病的话。元蔚听罢,不管心里怎么想,至少开口还是向着她的。
“这倒是实话。”
他就着裴筠筠的话点了点头,又同扶夫人道:“姨娘恐怕不知,这丫头出身朗月,素来精于医道。之前在羽雁时,蘅儿生过一场急病,城中名医皆束手无策,她去看了,搭脉开方子,没两日蘅儿便好了。这回也是我的疏忽,本想让她看过脉案、请了脉,仔细为您调理调理身子,却忘了与您打招呼。她是个急性子、又素性胆小畏上,不知您的慈爱,又恐您服食不宜之药愈发伤身,这才做出了糊涂事
,擅自将您的药膳停了。还请姨娘看在清宵面上,便恕了她这一番莽撞的孝心罢!”
说着,又朝裴筠筠轻斥道:“愣着作甚!还不给太夫人请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