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是不是习惯成自然,听过她太多的惊人之语,这会子这么一句直白的话迎面扑来,元蔚听着,内心却已经很平静了。
他低眸朝她的方向看去,那么一团小小的身影躲在烛光底下,莫名的,便给人带来些孤独的味道。
他不知在想什么,许久没有说话,裴筠筠好像是蹲累了,横着挪了两步,挨着脚床边坐了下来。
手指百无聊赖的缠玩着衣带,她打了个哈欠,刚想起身告退,忽听头顶上方传来他声音:“你就打算这么思慕下去?”
她笑了一声,正要回答,又听他追问:“若是以后他娶妃了呢?”
手中动作一顿,她心头情绪转动,最后升起了一股奇异之感。
“王爷的想法倒很不寻常。”她歪着头朝他看过去,目光里充满探究:“这世间女子,无论高低贵贱,都要遵一个三纲五常。一个男人,无论竖子王侯,只要想要,便总会有许多女人,不是吗?”
这样说来,仅以千百年来的规矩看,元隽娶不娶妃,与她思慕与否,都是没有多大关联的。
元蔚没理她的问话,眼神定定的看着她,总结了一句她的话中意:“所以他娶不娶妃、会有多少个女人,你都不在乎?”
她微垂眼皮转了转眼珠,抬眸问他:“王爷,来日您娶了朗月王的那位堂妹后,若然她不愿您纳侧妃姬妾,您会听她的吗?”
两个人都在问话,却没有人答话。
见他不言
,裴筠筠莞尔一笑,继续道:“女子大多没有在乎的权利,非要在乎,往往结局都是惨烈的。聪明的女人,但凡想活得长一些,便不会做这般无谓的蠢事。”
这天晚上,入睡之际,他脑子里始终徘徊着同一个问题。
——你是聪明的,你自然也是个女人,但,你是个聪明的女人吗?
天都位于北地,自入冬后,便一日赛一日的冷了下来。
这日元蔚一早领着元秀去了肃王府。殿中差事忙得差不多了,裴筠筠松快下来,想起前两日听元蘅说起府后寒色园中的梅花开得漂亮,便打算去看看,折上两只好的给元隽送去。
不想这么一去,便遇上事儿了。
昨晚下了场大雪,园子里地上积了厚厚的一层。她手里捧了几枝含苞待放的老梅,逛到小岔路尽头时,脚下没注意,踢到了一个软沉沉的东西。
低头看去,可还了得!一地的白雪里躺着个昏迷不醒的小丫鬟,身上单薄,手边还歪着个白瓷坛子。
往人身上一探,除了脑门热得能蒸鸡蛋,全身都冻得要僵了。她一见便明白了,这是来收集梅上雪水的时候,一冻一病便直接给躺倒了。
将手里头梅花枝子一扔,挪开坛子把人背上,她也顾不上找人问这丫头的身份,便直接将人带到元蔚寝殿后头,自己的屋子里了。
将殿中小丫头唤来问了,才知道这昏迷不醒的,乃是个府中三等丫头,平日做些粗使
活计,谁都能欺负的那类,否则也不会这样的天气里,穿着单衣便被支使到雪地里干活了。
把人安顿好搭了脉,一旁侍奉的小丫头只见她脸色越来越不好,便问:“看姐姐的样子,画奴这是不好么?”
裴筠筠收回手,哼笑一声:“岂止不好,没有名医名药,这人便活不成了。”
说着,她嘱咐丫头从旁照看些,自己取过猩红斗篷,便出门奔了府中药库。
“你的意思是,要为个三等丫鬟,挪用扶夫人药膳里的药材?”
绿妆坐在椅上抿了口热茶,将她话里意思一总结,颇带了看戏的意思。
裴筠筠心中无奈。
这一趟药库跑下来,偏生有一味药断了供给。本想招呼小厮到外头跑一趟抓回来,可药库的人却告诉她,府里缺的这一味药,全京城里眼下都缺呢。
只因这药源于敕柔,前段时日边境不稳,商旅停滞,这些日子才恢复过来。若不出意外,明日后半晌便能运进城中,叫她等一等。
“我这是救命的药能等么!”她没好气的迁怒了一通儿,不死心的又问了句:“难不成偌大个京城就寻不出这一味药来?太医院也没有?”
小厮摇摇头,想了想,又悄悄同她道:“其实啊,咱们府中真就还剩了最后二两,正合姐姐的方子,只是这二两是要入扶夫人晚上那顿药膳的!我劝姐姐趁早别打这主意,奴婢的命,还能重过主子的安稳不成?”
她听
得憋气,不过好歹是有寻头了。思来想去,这份药她是挪定了,只是如今元蔚没回来,行事之前,还是要同绿妆打个招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