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公子请自便。春日乏困,我想歇息了。”她面色苍白,难掩疲乏。
那消瘦的身影起身请辞,踩过满地落花,消失在折回的连廊之中。
暮春的风挟着轻微的暖意,江南草长,杂花生树。遥见层林浮翠,春山朗朗。
三月初三,出游的花车停满了山道,水畔聚集了一衆适婚的妙龄女郎与郎君。
久病初愈的女子如弱柳般,任由宋聿搀扶着下了马车。
岁宁透过幂篱的薄纱,眺望环山蔚蓝,夹岸桃杏春酣醉。
宋聿的目光却只落于她身上。
三年未见,故人已然亭亭玉立。幂篱遮去了面容,春衫如流云翩翩,腰间环佩叮当作响。她如今的举止与打扮倒是与世家的女公子无异了。
从前总困于一方庭院,陆宣更不喜这样的郊游,这是岁宁第一次在上巳节这天来到淮水畔。这一次执着故人的手,去赴人间春三月。
尽管那貌合神离的两人此时各有盘算。
那双眼含情看向身侧的女子,唇边却挂着戏谑的笑:“陆宣竟会由你一个人来?”
岁宁冷冷回道:“怎麽?他没跟来,公子很失望?”
宋聿微微颔首,“还真有些失望,毕竟平日里难得见他恼怒。”
“惹恼了他,对你有什麽好处?”
宋聿冷笑:“你以为两家面上合作,背地里他们就不会使什麽手段了麽?陆氏可容不下我。”
岁宁回以同样的颜色:“哦——原来公子亦是利用我,逼得陆延生先沉不住气啊。”
“你难得出门一趟,想这些做什麽?”还未等她继续开口,宋聿便牵起她的手往河畔走。
1出自《毛诗序》《螽斯》。
淮水祓禊,愿卿弗病去灾
春江水暖,溪清草丰。
岁宁坐在河畔,看那些互诉衷肠的伴侣折柳相赠。可她便只是看着,也不曾替宋聿去折一枝。
绵密的细草穿过指缝,岁宁看着他撩起宽大的袖子,躬身在河中汲了一罐水来,又向她走近。
“把手伸出来。”
“做什麽?”岁宁仰头看他。
“怕你受凉,还是不必下到河里了。”宋聿便牵起她的手,取陶罐中的水替她濯洗。
冰凉的河水淌在她的掌心,最后又从指缝一滴一滴漏干。
岁宁侧过头,听他低眉沉吟:“但愿巳日淮水,能为卿祓除不祥,惟祈此生,弗病去灾。”
说完这些,宋聿又朝她笑了笑:“算是还了你当年为我求平安的那份情。”
他像是在计较曾经的那句话,在某一个除夕夜里,她说,我不愿承公子的情。
岁宁觉得喉中苦涩,垂眸盯着他的手,声音低得比春风还轻:“公子的袖袍沾湿了。”
宋聿摇摇头,“不打紧。”
“对不起。”岁宁依旧小声说着,若说世上唯一一个她不愿有所亏欠的人,便是眼前此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