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莫一个时辰,二人御剑行至宁州城门口,已是黄昏时分,不多时,城门便会关闭。
凌尘月白低声道:“御剑入城太过张扬,趁洛涧云还未察觉我们入城之前,尽快打探出宁州城生了什么。”
二人一路前行,往城门口走去,并无人阻拦,查看通关文件。
沧祁问道:“去哪里打探消息呢?”
“茶楼。”
“为什么是茶楼?”
“无钱无财之人,只图温饱,有钱有闲之人,关注时下趣闻,当作茶余饭后的谈资,有钱有势之人,耳目通天,知晓天下事,用以审时度势,谋求利益。为了方便信息的交流获取,所以有了茶楼,上至朝野,下至百姓,江湖轶事,乡野趣闻,每个地界总有个爱打听。”
沧祁很疑惑,凌尘月白此前并未下山,对山下的生活却好像十分了解,索性问道:“你怎么懂的这么多呀?”
“此次虽为我第一下下山,但山上有很多妖,他们喜欢下山游历人间,回到青门,便会趴到我屋顶上,把酒言欢,讲时下趣闻,描绘人间的场景。”t
“你平日对他们很好吧,所以他们想同你一起分享。”
“一般吧,我平日少言寡语,一心只顾修行,山中弟子不太亲近我,闲来无事的时间,给花花草草,小动物们渡渡修为,传授修习心法。”
“他们很喜欢你,又不敢亲近你,所以试探你,就跟我一样,风柒玹不喜欢我喝酒,可是山中无聊烦闷,我呢,也不是很爱喝酒,但我喜欢喝酒去逗他,享受他很无奈却又不得不照顾我的样子。”
“你们面上打打闹闹的,实则十分在意对方。”
“我们相依为命三百年呢。”沧祁看着远方悠悠说道:“其实是他照顾了我三百年,一千多岁的人,在我面前当小孩子,任我打骂欺凌,我挺开心的,这样被人在意的感觉。”
一条小狗横穿街道而去,一个小男孩尾随飞奔而来,撞到了沧祁的身上,小孩向后倒去,屁股墩结结实实的坐到地上。小狗停下脚步,回望看着他,他起身揉了揉屁股,傻傻憨憨的笑着说:“姐姐,撞到你了,不好意思,我方才只顾着追球球,喏,那条小狗。”他手指了指方才那个奔跑的黑色小狗,小狗看着小男孩指着它,眼神中透露出一丝无奈,而后直接趴到那里,观察这边的动静。
沧祁摆摆手说道:“不打紧,你没事就好。”
小男孩憨笑两声,挠了挠头说道:“姐姐是生面孔,你要去哪里,我可以给你带路,当作赔罪。”
沧祁又摆摆手道:“不用了不用了,你看起来就八九岁的样子,脱离父母的视线,他们会担心的。”
“姐姐无需担心,我父母派了下人随从,他们放心的很,你快告诉我,你要去哪里,我给你引路。”说罢看了看后面几个身穿灰色粗麻的青年人。
“天色也不早了,你早些回家吧,我们此去之地是茶楼,不可以带小孩哦。”
“哼,宁州城内最有名的茶楼,是我薛世伯的如意茶楼,旁人进去需要名号拜帖,我可是想进去就进去呢,我可是宁州城洛翮云,我洛家的产业可是遍布宁州城这个地界。”
“宁州城洛家?你跟··”沧祁还未说完,凌尘月白轻哼了一声,打断了沧祁的话,看着沧祁摇了摇头。沧祁立马会意,画风一转:“听说洛家是宁州城的掌印者,生意遍布中原,想不到初来此地,便能结识洛家继承者。”
“我是洛家旁系,我哥哥洛涧云才是嫡传继承者,长辈都说他是洛家百年难处的经商大才,他三岁就能拨算珠,五岁学商经,七岁使临湖街边的绸缎铺当年的利润翻了五番。”洛翮云傲娇的说着,还用手比了个五,伸到沧祁眼前晃来晃去。
沧祁崇拜的说道:“你家哥哥真厉害,我家哥哥也厉害。”说罢伸手拉了拉凌尘月白的胳膊,一脸炫耀说道:“我哥哥可是扬州城最有诗名的文人,三岁能背诗,五岁能写诗,七岁成名,后转而经商,十岁就买下来一块地,这才有了如今的扬州李府。”
凌尘月白扶额,没想到沧祁平日迷糊,事事都要刨根问底,想不到在互相攀比上,居然手到擒来,说谎不打草稿,脸不红心不跳,洛涧云经商奇才,早已美名远扬,扬州李家,如何自证?
“没想到声明远播的扬州李府李寒瑞,居然是你的哥哥。”洛翮云一脸喜悦的挽着沧祁的手,支支吾吾说道:“听说你哥哥墨宝一绝,我瞧着他面冷,姐姐可以求来一幅墨宝吗?我四姐姐独爱李寒瑞的诗。”
沧祁听罢,心虚的瞅了瞅凌尘月白,凌尘月白看了看沧祁,一副看你怎么办的样子,沧祁看他事不关己的态度,索性双手合掌,轻拍道:“我这个哥哥,面冷心也不热,瞧着自然是没有你家哥哥好,不过一幅墨宝,还是没问题的。”说罢欲言又止说道:“我刚进城听说,洛家主暴毙身逝,你我如此投缘,一幅墨宝若能让你展颜,自然是不在话下的,只不过我瞧着你好像并无悲恸之色”
“他平日不仅不亲善我这一旁支,还多苛责,因为我母亲是渔民出身,我父亲执意要娶,他屡次以我母亲出身说事,害得我母亲郁郁寡欢,不敢亲近我,怕洛伯父也苛责于我。此番他身逝,我既不欢喜也不悲痛。”
“没想到你倒是恩怨分明。”
“那当然,平日涧云哥哥总说,恩情怨愤都要铭记,如此才能不被人欺负。”
铭记恩情,沧祁内心讥笑道:当真是道貌岸然呀,如今这个境遇,全是因着当时动了救他性命的念头,没想到倒头来全是一场局,即便到这种境地了,还是死咬着不放。
凌尘月白走到洛翮云面前,温声说道:“那你哥哥可曾说,恩情当如何?怨愤当如何?”
“恩情当报,情义千金,性命无价;怨愤当出,十倍百倍,全凭泄愤。”
沧祁低声嘀咕道:“当真是做个经商的好手。”
凌尘月白蹲下身子,手搭在洛翮云的肩膀上,轻声说道:“五湖四海,雪山,大漠,何其辽阔!不是只有一个洛家,人之桎梏,全在思维,凡事是非太过,于人于己皆无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