沧祁听闻要换装束,立马喜笑颜开,因在林中生活,风柒玹为她准备的衣服,颜色多暗沉,早期还未生爱美之心,也爱在草地打滚,爬山,下河捉鱼,自然就无所谓了。有一天,于水中见倒影,天空见飞鸟,林间花开尤盛,大树郁郁葱葱,便再也不喜欢这看起来脏兮兮的厚重颜色,风柒玹便给她准备清浅柔软的衣服,于山林清风间,飘逸灵动,沧祁确是开心了一阵,可是终究只是那一方天地,任四季更替,飞鸟南去春归,在这一年又一年里,沧祁的世界早已失去了色彩,心之所向皆是山外的世界。
如今,既已下山,人们所穿衣物,五颜六色,在沧祁眼中,甚是好看。
凌尘月白带着沧祁去了地处偏僻拐角的成衣店,他换了一套玄色锦衣华服,貌似清冷贵公子,沧祁换了世家小姐的装束,髻如随云卷动,金丝桃花步摇,刻丝泥金银如意云纹缎裳,额间是凤形花钿。步摇步摇,一步一摇,形意虽美,可终究是束缚。凌尘月白示意掌柜拿来钗,挑选了一个粉色牡丹花钗,名叫望山亭,随即将沧祁头上的金丝桃花步摇取下,仔细为她簪上望山亭。
二人如今这幅装扮,即便通缉告示画得十有八九,寻常人也不能轻易分辨出来,雨后的街道,清冷湿润,他们一路向前行走,街尾幽长模糊,她在前面一步一跳,衣袂随风轻摆,他在身后不紧不慢的跟着。
沧祁似是想起什么,说道:“若是成衣店的老板将我们的行踪泄漏出去了怎么办?方才你可曾叮嘱过他?”
凌尘月白声色未动,悠悠开口道:“无妨,刻意叮嘱反而容易暴露,洛家主暴毙而亡,洛涧云明知谋杀之人另有其人,仍费心张贴告示五百余里,无非就是想让我们重回宁州城。”
“那我们这样明目张胆的在外行走,当真没有问题吗?”
“那些捕快差役如何能抓住我们,更何况是寻常百姓,洛涧云想必知晓解这缚龙茧的法子是那百家灯火,悬赏五万两,只是存心与我们为难罢了。”
沧祁听罢,肉眼可见的惊慌起来:“那我们能御剑去五百里以外的地方收集百家灯火吗?”
凌尘月白看了一眼沧祁,迟疑道:“想必我们的踪迹,已被洛涧云知晓,一日张贴五百里,这既是警告,也是决心,我们一日不去宁州城,他一日便可再张贴五百里,甚至更多地方。”
沧祁抠了抠手指,轻声问道:“道长,此行危险,可能求不来百家灯火,还可能会中洛涧云的诡计,你与我们萍水相逢,我不愿你以身涉险,不如就此分别,你去完成未完之事。”
凌尘月白低声问道:“宁州城内,想必已流言绯绯,你独自前往,一无法力,二无修为,届时该如何面对?”
沧祁慌乱说道:“我··我不知··”而后思考一阵,坚定说道:“我虽还未有万全之策,可此行,我非去不可,我虽为妖身,却从未显露过,也无妖气,他们那些试探妖邪的伎俩,于我也毫无作用,所以我想,只要他们不能证明我是妖,洛涧云想来也拿我没有办法。”
“如今洛家主已身逝,想必洛涧云也没那么有理智,何况他本就心机深沉,断不可以常人思维来思量他。此行,我们一同前往,修道之人,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更何况,一个宁州城,还奈何不了我。”
“阿柒曾说不愿你身染同袍之血,是不愿你做违背心意的事情,我亦不愿。”
“我提剑虽不为杀戮,却也并非不可杀,世人诛杀妖邪,以妖为恶,是出剑的借口;人心谋算,草菅人命,此为大恶,也可是我出剑的理由。此番为解柒玹兄缚龙茧而来,断没有中途放弃的道理,如此才是不违背我的本心。”
沧祁听罢沉默一阵,温声说道:“我初次下山,因轻信于人,害得阿柒成如今这般模样,阿柒常说人心复杂,谋算万千,我总是不明白是何深意,我知道这个世界有好人,有坏人,但我却不知道坏人会披着好人的衣服,将人算计到这种地步,昨日,看着阿柒躺在那里,嘴角还有血渍,我又毫无办法,如同身在深渊,即便透过眼睛去看天云华谷的景色,我都感觉是黑乎乎的。宁州城之事,让我的心上蒙了一层阴影,而道长你,就像是穿云缝隙的阳光,让我觉得,还有希望,我想说谢谢你,凌尘道长,我跟阿柒,都很庆幸,这一路,有你同行。”
凌尘月白笑了笑,柔声说道:“世间因缘,早有定数,因缘际会,自有道理。”
在真挚的心意面前,言语终归是有些许苍白,二人并排前行在这雨后寥落的街道。
片刻之后,小摊小贩开始了叫卖,街上冒着热乎乎的烟火气,人流穿梭,沧祁的心也温暖起来,早前因风柒玹重伤昏迷,心下总像压着一块大石,遇到银沉金落爷爷,得知解缚龙茧的办法,心中虽高兴有法有可解,可因宁州城一事,于人相要百家灯火,面上虽云淡风轻,心中总是免不了害怕,忐忑,而今,与凌尘月白一番坦诚之后,心中立马松快了,所经之事,虽曲折艰难,可是一颗善良真挚的心,总能拨开云雾,窥见真正的天地。
“冰糖葫芦,冰糖葫芦,三文钱一串···”不远处传来叫卖声。
沧祁的视线瞬间被吸引住了,这个红彤彤的串串,看起来十分美味,可爱。
凌尘月白掏出钱财,为沧祁买了两串冰糖葫芦,沧祁从小贩手中接过冰糖葫芦,一手拿一个,开心的说:“等回去的时候,给阿柒也带两个,他肯定喜欢。”
凌尘月白立马说道:“好,”随即指着一旁的酒楼说道:“已到饭点,先去吃饭吧,也好计划一下,此去宁州城之事。”
沧祁连连点头,说道:“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