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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节(第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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递进定栾王府的拜帖如墙头草见隙疯长,在书案上累出厚厚数沓。

拜帖作白宣红封样式,上用方正楷书自报家门后第一句便是请定栾王安,慕名风采已久云云。

今安粗略捡了几本,递给燕故一。

燕故一坐在窗边晨光里,诗书蕴养的温润无害敛在端正肩背与轻翘的唇眼中。他接过拜帖翻阅,斯斯文文地笑道:“倒是看着喜庆。”

“不过一从五品掌兵司马之职,便叫这许多人前仆后继。”今安伸指列过一排拜帖封上的官职处,随意点了点其中一本:“可笑的是其中不乏有人在心里破口大骂。他们看不惯本王,奈何只能俯首称臣,供我驱使。”

昨夜宴席风声传得快,燕故一不在场也听到许多,“听说有几位回去之后就告病休养,推说年老不济择日便要辞官还乡,底下不少声音说是因王爷你威风太过。”

“这便威风太过?若让他们去王都听听那些朝上言官的口舌鞭挞,岂非不到一日就要引颈上吊了。”说到这,今安勾起个笑,“可惜昨夜你不在,错过了几场戏。”

两人相识多年,一起到过的场合数不清,但凡上前寻衅滋事的,燕故一至今尚未见过有人能在今安手底下讨得好。

这些事情见得多了,看开头便知结果。

燕故一半点不觉可惜:“王爷看得高兴就好。”

其实这本不是他们的初衷。毕竟靳州此处无根基水又深,太过招人恨并不利于后面拉拢人心。燕故一在昨日宴席前千交代万交代徐徐图之。

奈何。

然而从清早就如雪片纷纷递进的拜帖又再次验证了,人心难测。

当真没有什么是比强权更好去震慑的了。

“说到底,还是在这无战地头待得太过安逸,让这些人自以为万事平顺眼高手低,惯得诸多骄奢淫逸的毛病。”议事堂中开阔纳光,窗外桂树摇香,今安伸手摘下一指挂花粒:“究其源头,必定是要挖地掘根。”

无战之地又遭官僚风腐养,那上州司马一位也基本是个闲养散职,日日带兵逞威风,翻开兵帐记录尽是些鸡毛蒜皮,连上禀下报也做得敷衍。

“官兵无所作为,怪不得此地江寇这般猖狂。”燕故一道,接着报上昨夜和今早巡江收回的消息。

两年前城外流民聚集,江寇趁乱突起。等到官府解决乱事后腾出手来,江寇已然初成了火候。

起初是本城派兵出江剿寇,可靳州地向来兵弱,几番无功而返甚至搭进去多条人命后,州府尹开始向朝廷请兵和周遭州城借兵。两年下来兵援不断,江寇却始终不得解决,甚至渐渐成为了心腹大患。

其中曲折今安和燕故一早在来靳州前就已一清二楚,此番就地巡查,果真又发现了一件事情。

“意思是江上两月平静无事,人人称颂是上次连州侯借兵除寇有功,已经将贼寇斩草除根?”听闻消息,今安不由凝眉思索,“倒与我们收到的回信有出入,上次连州兵无非是做个表面功夫罢了,竟也能安个这样冠冕堂皇的功劳。谁做的这本两面文章?意图又是什么?”

燕故一说了风牛马不相及的一句:“两月前,王爷刚接到南下的任命。”

第4章遠方來

两月前,蹊跷吻合的时间线。

今安怔了怔,反应过来他话里含义,不由道:“若是意图在本王,来靳州路上多的是埋伏时机,而且……”

而且哪有这么凑巧的事情。何况两月前的任命是否真能成行,当时尚未可知。若是所有巧合都往自己身上揽,岂非太过自作多情了些?

可转念一想,他们在战场上含风饮露多年,军情瞬息万变,凡事从来宁可多思多虑,唯恐百密一疏。

于是她细细琢磨着道:“连州信报与传言只能存一。亦真亦假,孰是孰非,谁都说不清,反倒成了最好的掩饰。如果当真蛰伏两月只为本王入城,不惜自毁两年时间埋下的线,那么背后人真是下的好大一盘棋。”

“兄弟阋墙,君命臣逆,这天底下又有什么不可能呢?”燕故一含笑:“假如意图在王爷,而我们当时未能收到连州信报,来到此地后听信传言放松警惕。江贸一旦再兴,出现任何差错,王爷新任靳州之政,他人不费吹灰之力便可令其染上污点。”

旁的时候今安并不在意所谓污点,可不是现在,不是皇恩不再腹背受敌、动辄被人怼穿脊梁骨的现在。

燕故一将挂在墙上的布防图取下展开,并指在图上巡视,“反过来,方才所有猜测均是故一思虑过多,这伙江寇其实不过是普通流民聚集,那便是最好不过了。即使连州信报有误,左不过是敌在明面。”

“毋论真假,按眼前靳州时局,这伙江寇非除不可。”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江寇只一心求财的话,他们两月按捺不动并非是他们放下屠刀,要么是已然被连州兵打压下,连州信报作假,另有内情。要么是钱银之数不足以动人心。”燕故一捋袖指上布防图上一处江口关隘,“现时江贸贫瘠,若放出风声,再以一船金银横渡……”

水生财。

洛临城位于横贯南北、江商互通必行的渡口,在商贸盛行之时出过大批富得流油的江上客。富可敌国者甚至被朝廷广为招贤,赐与皇商等虚名挂爵,从士农工商的末等一步挤进龙门。

发达的水路载来金山银山,也汇聚各地迥异的风土人物,这座临水而生的城池应运成为南通北贯的国脉名城之一。

可随着大朔战乱天灾不断,出江贸易的风险与得利天平大偏,以致逐麓江上百年前商船横帆蔽江的盛势渐渐消弭。现今每月渡江的商船数尚不及当时的十之一二,且多是冒险博万利的镖手,或是官家船。江贸利益微薄,寇祸接连又惹得人心惶惶。

或许江寇经历多次剿杀已被元气大伤,或许实则就是场请君入瓮的计谋。

不如将计就计,到江上一探究竟。坐以待毙,难免失了先机。

二人想法不谋而合。燕故一敲着手边竹案,斟酌道:“一作饵,可引蛇。然北境军中善水者百里无一,入城后我已命人加快锤炼军中士兵的水性,到底难堪大用。倒是那已落司马手下原先有几千水兵,如今正慌张无首,事急从权,王爷可考虑收编为用。”

随后二人就着此计定下几个要点,又听燕故一话锋一转:“那随大军而来的付书玉,王爷想如何处置?”

处置是个含血气的词,常用来发落敌人俘虏一等。

但付书玉何人,王都贵女数头一个便是她。正派大统雕琢养成的世家女,浸于琴棋书画诗酒花茶,及笄之年在诗会上连胜十数儒士,名动天下。

更可贵的是,其女言行恪守谦逊温良,堪为当代仕女典范。又与大司空嫡子聘为良缘,只等七日前的吉日——

吉日到时,付书玉正坐在一抬小轿里,摇摇晃晃坠在长军跋涉往南的最尾端,半点不回看千里外因她逃婚而起的兵荒马乱。

今安想了想才想起这人,知他不会无缘无故提起,便问道:“可是此人有异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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