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镜从山上下来时,钟离元铎正在山下等她,他靠坐在一颗树下,指尖捏着一颗石子在空中抛来抛去,那颗石子稳稳的落在他手中再次被他抛到空中,宋镜原本有些沉闷的心情跟着轻松了许多。
她走近,钟离元铎抬眼看她,石子落在地上滚出很远。
“谈完了?”
宋镜轻轻嗯了一声,钟离元铎从地上站了起来,像是试探一般道:“明日如何?”
这不奇怪,无论宋镜表面多么狠心她都没有真的撒手不管宋岐的死活,她本来也没有那么想要天下,若是宋岐哭求,她未必不会迂回的解决此事。
宋镜却神色不改,“继续往雍都去。”
钟离元铎点了点头,他拉住宋镜的手往不远处的马车走去,“那宋岐呢?他怎么办?”
宋镜刚才从山上下来时已经将这件事想明白了,宋岐自己已经表态了,他不回雍都了,话已出口,那就不要回去了,他不想要这天下,这天下也未必想要他。
于是她道:“传令天下,宋怀永被李皇后蛊惑,给太子下了七日晚,太子宋岐于乾康五年春日,薨于博襄。”
挽心撩起车床,宋镜扶着钟离元铎的手上了马车,她的声音穿进一旁的侍从耳朵,侍从们纷纷开始嚎啕大哭,劝慰宋镜节哀。
“殿下节哀!”
“太子遭妖后毒害!必诛之!”
“为太子报仇,杀李后!”
“陛下昏聩!江山不保了!”
“。。。。。。”
宋镜坐在马车里静静听着外面的声音,马蹄哒哒的载着她往博襄城郡驶去,钟离元铎将她揽在怀中。
喧哗声随着春风刮进博襄郡城,刮进雍都城,雍都城人人惶惶,乐阳长公主在坤宁宫外嚎啕大哭,哭着叫李皇后还她儿子和侄子的命来,最后在坤宁宫门口撞柱昏了过去。
宋怀永大怒,在内宫一口气杀了十几个内监侍女,怒斥他们诬陷皇后,谣言蛊惑长公主,又在朝堂痛打了几个为乐阳长公主说话的官员。
平阴郡王也被斥责,宋怀永命他去查何人在诬陷诋毁皇后,查不出来就证明他和叛党宋镜是一伙的。
宋镜却并不在意雍都皇城里的鸡飞狗跳,她的人已经安插进了乐阳长公主府,为了乐阳长公主和平阴郡王的安危,她必须尽快攻进雍都。
博襄到雍都的距离没有那么短,但是城池却比之前的难以攻打,宋镜派人在百姓的居住区投掷木箭,箭上绑着纸张,写满了宋怀永的罪行,抛妻弃子,宠妾灭妻,以庶代嫡,纵容庶后谋杀嫡子。
江山永固,百姓为先,身为皇帝自该以百姓着想免去春日赋税,宋怀永却收苛捐杂税为李后建宫,提拔李氏亲族,让他们去压榨百姓,横行无忌。
百姓们不在意谁坐在皇庭上,但是他们在意税收,在意最后的血汗去了哪里。
百姓奋起,城郡只有派兵镇压,军心涣散,宋镜的大军轻而易举的攻破城池,她进城后第一件事就是下旨,免去近三年的春税。
消息传的飞快,后面的城郡根本无法镇压气氛高涨的百姓,越是镇压,越是汹涌。
等最近的城郡来源,与五万禁军汇合时,宋镜的十五万大军已经阵压雍都城外。
宋怀永的脸色已经不能用难看形容了,他前几日就已经派了八百里加急给安国公传信,叫他带大军赶来驰援,今日已经得到消息。
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单桓凶残,一旦入关便会大肆屠杀百姓,陛下三思。
此言跟着回来的消息已经传遍了大襄,百姓们更是愤怒,外面关于皇帝宋怀永的骂声已经此起被伏。
说他为了打压自己的女儿,叫单桓进关,他明知道一旦单桓进关,大襄就会血流成河。
李覃已经伏低做小了好几日,这几日她日日叫人给宋怀永送羹汤,自己则在小佛堂跪经,每日叫人把抄写的经书呈给宋怀永。
她一直以为自己与宋镜的较量先是宫中的较量,然后是关于储君之位的较量,是宋岐和宋陵不死不休的争斗,可是她竟然大错特错了,她毁宋岐,宋镜直接害死了她的儿子,但她不是孤身一人的宋镜,她是皇后,有母族的支撑,还有庶出的皇子,她还能生,再不济还有庶子能争。
可是宋镜反了,她直接釜底抽薪,李覃在那一瞬才明白,宋镜的敌人不是她,宋镜也并没有把她当成最重要的敌人。
宋镜的目标是宋怀永,她不得已的依附着这个父亲,却又在想法子毁了他,除去他。
但是李覃知道,在宋怀永的眼里,是她惹怒了宋镜,是她挑起了父女之间的怒火,宋怀永在不抵宋镜后,就会把一切责任推卸给她。
在这之前,她只能安静待着,祈祷禁军和援军还有她的兄长李徽可以击退宋镜,立下汗马功劳,这样她的家族李家就会趁势崛起,取代钟离一族成为最大的氏族,而她也会变成最有权势的皇后。
小宫女取了三只香递给她,她伸手去拿,因为想着外面的事情不由得使了使力气,一根香直接断了,径直落在地上摔成数截。
李覃脸色大变,抬手重重给了侍女一个耳光,“蠢货!”
她的贴身宫女端着新增的香烛进来,看见她火赶紧过来,抬脚踢了下跪在地上瑟瑟抖的小宫女,“”笨手笨脚的,脏了菩萨和娘娘的眼睛,滚出去!”
李覃手里还捏着那檀香断在手里的尾,她气的脸色清白,宫女忙接了过去,转身放在一旁的供桌上道:“娘娘莫气,免得影响功德。”
她说着又拿了三根香,小心的在香烛上点燃又递给李覃。
李覃抬头看了看面前精致华丽的菩萨神像,微微叹了口气强忍烦躁接过三炷香摆了摆插在了香炉里。
她不由得想起了宋镜上次刚回雍都时她说的话。
她嘲讽宋镜终于学会玩弄人心了,可实际并不太将那浅显的伎俩放在心上。
想不到短短半年,一语成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