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宫,承宁殿。
殿门一合,四下一遣,
德妃再也控制不住胸腔中汹涌的情绪,指着面前的侄女,张口痛斥道:“你不是言之凿凿,料定此番定然算无遗策的的吗?你看看,如今这都是些什么事!偷鸡不成蚀把米,说得可就是你了罢!”
面对这样的斥责,梁训妍眉头虽深,可神态却还是镇定无虞。
“姑母,您消消气。”
她说着,亲自给德妃奉茶过去,却被德妃一把掀翻了茶盏。
梁训妍神色不变。
“姑母以为,侄女这一把算是一败涂地了吗?”
她这样问,得来的乃是德妃的一记怒目。
梁训妍则是摇摇头。
她道:“姑母,您想想,我左翅梁氏之人,何曾有这样粗心愚笨的?”
“毒杀密王,嫁祸太子,这样的事侄女都能筹谋出来,自然不会心软到,给一个小丫头留活口。”
她目色冰冷的说出这番话,话音落地,德妃眉目一动。
“你是说,那个纥湘……”
“不错,”梁训妍道:“那丫头,侄女早已命梁服将其溺杀在激流之中,绝无生还可能。”
德妃脸色一变。
“也就是说……今日殿上认罪的那个,是个假的?”
梁训妍颔首。
“既然人是金刀帐找回来,那这场所谓认罪究竟是受谁指使,也就不言而喻了。”
德妃恍然当下,眸色一凛。
——天子。
“皇上这是要保太子……”德妃咬着牙挤出这几个字,抬首在案上重重一拍:“那个贱人的孽子!他就这样护着!”
比起被嫉妒
冲昏头脑的姑母,梁训妍却是冷静许多。
或者说,如今这个结果,虽不是她乐见的,可她却也早有所料,并且能够接受。
“姑母息怒,皇上此番维护太子,或许也并非是出自本心,而是不得已而为之。”
德妃朝她看来。
她便道:“皇上膝下子嗣单薄,几个小皇子尚在冲龄,如今朝内有权王佞臣,朝外,敕柔、突厥、西戎,皆是虎视眈眈,皇上这会儿人在病重,要考虑的自然便多一些。未免国祚有变,托于太子,自是最安稳的选择。”
“——亦是唯一的选择。”
德妃听罢,沉思片刻,刚觉出道理来,火便又上来了。
“你既早知如此,又何必做这谋杀亲夫之事?密王若在,或许此番回京还能同太子争上一争,如今密王不在,如你所言,皇上又着意保太子,那这皇位还怎么可能落到羽雁那俩头上去?”
梁训妍却摇头:“只羽雁同太子一条心,十个密王,也争不来这皇位。”
德妃猛然一愣。
梁训妍一叹,接着道:“密王之死,只是第一步。我是没料到,皇上竟不杀辜奉,反而有本事叫他配合自己演这一场戏。……不过也无妨,经此一事,羽雁同太子之间的嫌隙怕是消不了了。以往三足鼎立,还可拉一个打一个,往后……”
“只要羽雁起了自立为帝的心,那这皇位,迟早都会重归羽孝武王一脉。”
德妃沉默片刻,冷笑道:“你这
算盘打的是好,可……”
“羽雁有双子,你看上的那个,恰恰是不良于行,毫无功绩的一位。即便日后羽雁与东宫争权——即便羽雁赢下了来日的帝王之争,你凭什么觉得元隽能坐享其成,而元蔚,也能甘心拱手?”
说着,她自嘲般一笑:“也是我老糊涂了,竟信你的鬼话信了这么久,还真以为你一个寡妇能光耀门楣,母仪天下呢!”
对这番嘲讽,梁训妍仿佛全然不放在心上。
“姑姑,您别忘了,元隽并非是今天才不良于行。元蔚的声威能力,也不是今日才高过他。”
“过去前朝在时,元隽是世子,元蔚甘为嫡子。如今,孝武王不在了,元隽是嗣爵的亲王,而元蔚,则甘为郡王。”
短短几句,又让德妃的心思活络了起来。
“我从不认为元蔚是看重地位之人。或者您可以这么想——他都能将皇位让给元殊,更何况是元隽?”
对梁训妍来说,元蔚与元隽之间的问题,从不算是问题。
而比起这些,她更在意的则是,如何能在元隽那里,弥补当年的过错,与他再续前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