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好像也有所感觉,但并没有说什么。
这时从隔壁的楼里又传来了,一阵阵的歌声。听不清唱的是什么,高亢激越,跌宕起伏,最后一句好像是:那还用说。
这歌就叫《那还用说》,开学后,劭群他们也学唱了。到了部队,当了排长之后,他教全排。当了连长之后,他教全连。外训阅兵,他教他的方队。他还教给自己的侄子,还有他的孩子……
身穿国防绿,
胸怀爱祖国,
万里江山千斤重担交给了我。
虽说艰苦,
我心里欢乐。
虽不富有,
我拥有山河。
也许有人问我这是为什么?
这个简单的问题那还用说。
为了祖国的繁荣安定,
为了人民的幸福生活,
吃点亏算什么,
受点累算什么。
这是我们军人的职责,
那还用说。
楼里传来一阵嘈杂声,然后就是人员上上下下,新到学员统一到四楼集中开会。
母亲的护送使命也结束了,简单交代了一下,母亲就返回了。劭群突然有一种想家的感觉,有些不舍。
开会的内容,很简单,两件事:第一新学员领被装,第二理。因为还没有正式分班,大家暂时在目前所在的宿舍,每个宿舍里都有从部队考过来的部队生。
他们的上学模式是混编,部队考过来的本科生叫部队生,从地方高中直接考过来的本科生叫地方生,然后混编在一起学习训练。地方生大概是部队生的两倍多,前两年都是部队生当班长,对地方生进行训练管理。开始的时候,双方谁也不服谁,经常对抗,对立面很强。
这种模式,后来军校不断改革。后来还出现了大学生干部,大学毕业直接成干部身份,到军校学习一年。还有过纯地方生的本科生队,无论训练和管理,相对部队生队,都是很大的差距。后来出现了国防生,到现在也有,在地方大学学习两年,后两年再到军校训练。这些都是对于指挥院校而论,相对于技术院校和兵种院校,情况有所不同。
被装的很快,大家都是光着屁股来的,尤其是劭群,从上到下,就一身。被子,褥子,床单,背包绳,大家边领边学,每个班都有部队生教,因为是临时的班级,地方生比较新鲜,部队生比较老练,大家处的还不错。
领来了87式6夏短袖和常服裤子,军种符号(领花帽徽军衔等),大盖帽,米黄衬衣,领带,内腰带,武装带,八一大裤衩,袜子,三接头皮鞋,解放胶鞋。除了解放胶鞋,在家就经常看,经常穿,其他都是第一次看到,都是新的。
劭群终于有自己的新衣服了。
劭群终于有自己的大盖帽了。
劭群终于有自己的五角星了。
然后就是理,没有选择,没有解释,清一色的光头。不是秃子,头已经紧贴头皮了。后来理解了,这也是为了训练。因为理非常不方便,要去服务社,大家没有时间,每一天,甚至每一分钟都给安排的满满的。所以,后来每个班里面都有会理的,大家自己买的理工具。
按照明确的,他们换上了军装,不允许戴帽子,也没有军衔,穿着皮鞋。
从远处一看,一群光头,穿一样的衣服。真像以后学的军歌里面唱的一样,一群和尚兵……
大家看别人怪怪的,也感觉自己怪怪的。
他们刚来,还没有接受过正规的军事训练,下达口令也听不懂,也做不到位。所以年年都会有这么滑稽的一幕,口令下的很标准,队伍松松垮垮,就像赶大集放羊一样。
食堂的饭可以,想吃多少吃多少。打水打饭打扫卫生,都是有人组织。其他人吃完饭,有人统一带回宿舍。
第二天,九月一日,从食堂回宿舍的路上,劭群在队伍里远远看见了自己的母亲,站在学院队门口朝这边张望。一批批的人过去,母亲一次次张望。
直到劭群走到母亲跟前,母亲还没有看出他了。劭群叫了一声:妈。母亲才反应过来。母亲说,哎呀娘,都一个模样,看不出来。然后又笑着说,怎么理了这么个头。劭群也不知道说什么,只是听着。母亲又说,这里挺好的,你可千万别不上了。可千万别回去,回去就考不上了。我在火车站住了一晚上,那里的人还想买这个通知书,大几万块钱。你看供你上学容易吗?好不容易考上了,可要珍惜啊。劭群不能说太久的话,就安慰了一下母亲,让母亲放心。学院队的领导一直在旁边站着看,劭群就让母亲赶紧回家,这里也不是长时间待的地方。
母亲最后走了,转身那一刻,劭群看见了母亲在流泪。这是母亲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来北6学院。这里代表的高度,是父亲和母亲的高度,也是劭群的高度。他们用自己的毕生努力,把自己的孩子推向了自己的人生高度,尽管是他们未所见过、未所领略的高度。母亲是在幸福的流泪,为过去,为现在,为未来;为孩子,为自己,为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