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休息,别多想,”他说,“睡一觉,明天一切都会好的。”
余宸明拍了拍余呈韬的肩膀,点了下头。然后叔就护着他先走了——但直到进了电梯、电梯门关上了,他才想起,自己的行李没拿。
衣服也就算了,但是那个鲨鱼玩偶——他这些日子睡觉的时候都要抱着的、从家里沙上带出来的鲨鱼玩偶——等他回过神来,王叔已经脱下他的外套,把他的脸挡住,又从口袋里掏出纸巾递给他;他往脸上一摸,才现湿的。
他抽噎了一下,现在,他已经分不清这胸口沉重的难过到底是来源于身体本身,还是他自己的情绪了。
王叔开车把他送到附近一家高档酒店里,他坐在后头,虽然已经开始困得不行,但泪水却一直没止住——这时候他就特别感激王叔的沉默寡言。王叔把车开到了地点,先下车去办理开房登记,而他又在车里坐了好一会儿,纸巾用掉好几张,才终于平复下情绪。
他拿着王叔给他的房卡进了房间,王叔让他好好休息,有什么事明早再说。不过等他走了之后,John就打了电话过来,和他说,已经和余家夫妇交涉过了,但他无法确保余家夫妇之后不会像是再向今天这样忽然作妖——他今晚会回去和工作室讨论一下,是否要主动公开他的家庭背景;如果要被爆出来,不如自己这边先掌握主动权。但这毕竟事关他的私事,所以还是要来先问他的意见。
余宸明躺在床上斟酌着这件事,吸溜了一下鼻子,然后电话那头的John立刻改变了口气,小声说,不,其实不那么着急,我们明天再说也可以。。。。。。余宸明无奈地勾了勾嘴角;他只是看着小,但早就不是小孩了。安慰的话听起来很好听,但明天睁眼起来,所有的现实和烦恼并不会全都消失。
“去做吧,想让我怎么配合,我都可以。”余宸明很快就给了回答;他现在人气在那儿,或迟或早,都会有人关注他的家庭的。。。。。。然后他问John:“所以,是谁告诉他们我现在住在我哥家里的?”
John想到这个也很头疼,余宸明的私人行程被泄露出去,很有可能是他们内部出了什么问题:“余成邦嘴很严,一直没有说。这事儿我一定会尽快查出来的。”
余宸明点点头,然后挂断了电话。他简单地梳洗了一下,躺在冰冷冷的酒店大床上闭上了眼睛。
他因为疲倦很快就沉入睡眠,却做了很久很久以前的一个梦。
那时候他刚上初中,在班级里刚交上朋友,他父亲被调到另外一个地方,要带他一起走——他不愿意走,于是就在他父亲来学校办退学的时候大闹了一番。直到拿着书本坐上车,他们还在吵。他父亲一怒之下把车停在了路边,说既然他不想走,就滚下车去。他立刻就打开车门,下了车。他父亲对他吼,把车门关上!他把车门摔得震天响,然后车就从他面前开走了。
他抱着课本和作业,离开时朋友和老师给的小礼物,站在路边;一段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公路——站到了天黑,站到了双脚酸涩,路过的行人都在回头看他,而他只能深深地把头低下去——他没有别的地方可以去,因为这个城市他也才刚来一年多。最后,是一对晚上散步经过的老夫妇,上前过来,问他,孩子,你是怎么了?
他跟这对友善的老人借了电话,打给了他的姨妈。他姨妈立刻买了最近的一趟机票,找到他的时候,已经是半夜两点了——他一个人蹲在路边,两条酸痛的腿已经快没有知觉了,但他没有离开这附近;或许是还抱着有那辆开走的车会回来接他的期望。但是没有。
女人从的士车上下来,冲过来抱他的时候,他才终于哭了起来。
余宸明从梦中睁开眼睛,眼泪从眼角流下去,弄湿了枕头。他茫然地看着陌生的天花板,好半天才慢慢回过神,意识到自己身处何处。
床很软,但是酒店的被子有点过于沉了,压得他难受。他像是要摆脱这种沉重感觉一样,一边擦着脸一边下了床,去卫生间洗了把脸。出来后习惯性拿起手机看了看,看到John半夜三四点给他了几个通稿和方案,他没点开,只是回了条信息:都可以,你们选。然后想了想,又:告诉我现在你已经睡了。
John没立刻回,他猜应该是睡了。
他捏着手机,没再看信息,而是愣愣的在床边坐了一会儿——想他接下来该怎么办。他现在穿的睡衣都是酒店的,除了昨天那身衣服外,进酒店时什么东西都没带。他至少得去买一点衣服,直接去商场方便吗?要不就得叫人带,他可以找谁呢?而且,今天是不是中午有工作?他应该。。。。。。太多事情堵在脑子里了,所以他反而手足无措,茫然地坐了半天也没法站起来去真的做什么。
然后,忽然,酒店房间的门铃响了起来。
第1o8章
余宸明没立刻去开门,走到玄关前就停住了,怕是狗仔或者其他什么人,压着嗓子喊了一声:“是谁?”
门后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是我,云颢。”
余宸明一下就睁大了眼睛。他当然能认出这个声音——他控制不住地往门走去,等回过神来的时候,手都已经放到门把上了。但他好歹是制止了自己,把手藏到身后,压在门板上。
“你来干什么?”他小声地问,“之前都说了,我不会见你的。”
“我以为你现在需要我,所以我就来了。”
余宸明笑了一下,但是玄关的镜子映照出了一个很难看的笑脸。他说:“这怪谁呢?”
云颢接上:“怪我,是我的错。”
余宸明沉默了很长一段时间;不,家里的问题。。。。。。并不是云颢的错,只是他迁怒而已。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脑子里本来就一团糟,再加一个云颢,他根本已经转不动了——虽然隔着一道厚厚的门,但他好像仍然能嗅到透过缝隙而来的沉香味道。他靠着门蹲下去,把脑袋埋进膝盖里,似乎这样就能增强一些抵抗。
他其实也知道,要是云颢想进这扇门,根本就不需要按门铃——之前也不是没有他一觉醒来,现男人就在床边。但云颢按了门铃。
这好像他是这几天来经历的真正意义上的好事。
他希望云颢能自己走开,可沉默了这么久后,他似乎听到男人在门外面叹了一口气,开口问他:“真的不打算让我进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