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厌顿时瞪大眼,上前说:“世子,这可是女子的装束!”
谢时深抬了抬眉眼道:“这不是。”
他未等鹿厌开口辩驳,接着说:“这是惩罚。”
鹿厌一听,得知他所指的乃是任务没完成的惩罚,撇嘴说:“我哪知今夜会有锦衣卫出现。”
说着他偷看谢时深一眼,嘀咕道:“明明是你让我光明正大行事的。”
今夜花灯会,他奉命去杀杨怀朔时,未料杨怀朔身边竟有锦衣卫,想必是向皇帝请赐锦衣卫护送,谢允漫上京不久就遭轻薄,杨怀朔未经打听就敢行事,必然是受人指示,如今出门携带锦衣卫,怎么看都像做贼心虚。
刘管家听闻后上前解释说道:“世子不能怪小鹿,这孩子还小,东宫的人凶神恶煞,还追着他不放,当然会怕的,人没事就好,惩罚孩子也说不过去。”
谢时深斜眼道:“你觉得他会怕?”
鹿厌心想当然不怕,他扭头看向刘管家,明亮的美眸中闪烁着无辜,一副不谙世事的模样,期待着刘管家能帮他说多两句。
可刘管家清楚,哪怕他有着一张无害的脸,能被世子带回来之人绝非善类,虽然他们时常会被这张脸所骗。
所以刘管家选择默默转身,无视一切。
见状,鹿厌的小脸瞬间搭下,可怜兮兮看向谢时深,但谢时深却无动于衷,似笑非笑和他对视,耐心等着他换衣。
鹿厌拽着衣裙在手不为所动,羞耻感一涌而上,让他耳根发烫,脸颊起了薄红,踌躇着想拒绝,却始终找不到理由。
毕竟谢时深说得不错,自己的确因为任务失败要受惩罚,虽庆幸不是进小黑屋,但这样羞耻的方式他又何曾经历过,世子太会折磨人了!
鹿厌在内心暗骂谢时深不讲道理,最后无可奈何,不服地哼了声,咬牙切齿走向浴室。
谢时深端起茶杯刮茶沫,明知故问道:“去哪?”
鹿厌气势汹汹说:“我去浴室换!”
谢时深闻言唇边牵出一抹笑,端起茶杯抿了抿。
脚步声消失后,他朝刘管家问道:“漫漫如何了?”
说起谢允漫,刘管家叹气说:“今夜世子送小姐回来不久,小姐便洗漱下榻了,想必小姐经历此事也不敢乱跑,在这京都安分些也算好事。”
说话间,刘管家从怀中取出一封书信递去,上方落款正是来自风歧谢府。
谢时深拿起书信拆开,“漫漫只是躲过一劫,只怕杨家咬着不放。”
刘管家道:“可要告知老爷?”
谢时深沉吟半晌未语,目光虽落在书信上,思绪却回到前世,他万万没想到,重生回来后,有些事情完全出乎意料。
前世谢家被陷害时,皇帝命锦衣卫捉拿归案,不料锦衣卫赶到当夜,恰逢谢家惨遭灭门之际,唯有谢时深不知所踪。
当时锦衣卫的领头之人,正是令人闻风丧胆的锦衣卫恶犬——鹿厌。
前世鹿厌的恶名传遍大江南北,有夸张所言,但凡鹿厌所到之处皆寸草不生,此人乃是天子最锋利的刀,武功高强,手段狠毒,无疑一句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
众人皆认为是鹿厌杀了谢家,连逃亡中的谢时深亦如此觉得。
不久后事态发生转变,谢家洗清罪名,皇帝借此诬蔑鹿厌杀害谢氏忠臣,下令除了权臣鹿家,鹿厌只身敌千军,最后身负重伤离京,人间蒸发不知所踪。
后来谢时深于风歧领兵夺位登基,多年过去,他得知杨家一石二鸟的阴谋。
他知晓真相的当晚,入睡时深陷噩梦难以抽身,惊醒后发现自己重回入京之前。
这一世他主动上京,打听到鹿厌还是无名小卒,当机立断向皇帝赐人,他要这条恶犬为自己所用。
可令谢时深费解之事,正是这条恶犬成名前,为何会有如此反差?
鹿厌在前世到底经历了什么,才变作那般毫无人性?
“啊——好羞耻!”
浴室突然传来鹿厌痛苦的哀嚎声,将谢时深的思绪拉回,他唇边的笑意加深些许,莫名对鹿厌出现的反应提起些兴趣。
刘管家将看向浴室的目光收回,发现世子含着笑,不由说道:“世子好久没这么笑过了。”
谢时深嘴角的笑倏地收回,抬手捏了捏眉间,无奈朝刘管家说:“漫漫一事先瞒着二老,相亲之事要紧。”
刘管家道:“莫非,世子成亲能打消陛下和东宫的忌惮?”
谢时深道:“缓兵之计罢了。”
刘管家转而笑着说:“不过老爷和夫人说得不错,世子是该成亲了。”
谢时深:“”
见刘管家喋喋不休半晌,谢时深按着发疼的额角将人打发走,待厢房门被阖上之际,突然听见身后传来慢吞吞的脚步声。
谢时深偏头看去,神情蓦然顿住,惊艳自眼底一闪而过。
鹿厌一袭白色纱裙,红色的滚边为这袭纱裙添了抹妖冶,纱裙下的身子隐约可见轮廓,裙幅如银月光华流动倾泻在地,挽迤数尺,束起的腰间薄而细,褐色青丝披散,落在线条优美的脖颈和锁骨上,飘飘欲仙。
他满脸通红,这抹红延伸至脖颈,尤其察觉谢时深投来目光后,鹿厌愈发别扭,双手抱着臂膀,将脑袋埋在身前,恨不得找个洞钻进去,发誓以后一定好好做任务。
谢时深移开目光,端着茶杯说:“过来站着。”
他捏住杯盖的指尖因用力过度发白,平复着内心翻起的波澜。
鹿厌拖着脚步过去,他能感觉自己的脸烧起来了,那种被羞耻占据脑海的窘迫,就如同自己被人逼着上街裸奔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