亡母忌日
雨雾依旧朦胧,江序月单薄的身子看着有些孱弱,乌檀木般的发鬓缀满雨珠。
央书去寻人将这群盗匪给抓起来,江序月暂且留在远处等她。
马车停在山下上不来,没处挡雨,只能坐在一旁的槐树下避一避。
陆晏观莫名也坐在她邻树下的石头上,目光不浅不淡地看着她。
江序月别过眸子,本就凄静的氛围更加尴尬。
“今日是你母亲的忌日,怎么就你一人来了?”陆晏观看着不远处刻有江云氏的墓碑,问着江序月。
江序月没有回答,反而问起了他:“这样阴沉的天气,世子殿下不醉卧酒乡,怎么出现在这人烟稀少的翠山?”
陆晏观挑眉:“娇花看得多了,来采野花。”
江序月心里不信,却堪堪一笑:“殿下好兴致。”
陆晏观不习惯人叫他殿下,不过是仗着老子的光得了个虚名罢了,又不是皇亲贵戚,天功之臣。
不知为何,明明辗转花丛多年,不说老手,却不像如今看到江序月说不出什么出格的话。
这四下并不安全,刚刚他可以先走,却下意识留了下来,莫名其妙。
江序月心里猜想陆晏观出现在这里的可能,看他一身利落的劲装,来时脸上的血色还未褪去,而山头那边刚好是陆家私建的演武场,想必他就是从那来的。
从前她只听说陆晏观是个不学无术的花花公子,正日招猫逗狗,仗着父亲的权势横行霸道。
但是她见过陆晏观后却觉得世人所传有虚,就刚刚他利落的处理掉那些个常年刀尖舔血的盗匪就不是一个纨绔子弟能做到的。
虽然不知道他为何有两副面孔,但是这也不是她该管的事。
江序月听到央书的声音了,她刚起身,就听到刚刚被盗匪砍的血肉横飞的草垛里的人发出阵阵细碎的声音。
她有些不敢去看那血肉模糊的场景,陆晏观不知何时出现在她身后,轻轻地推了推她:“江姑娘,你去看看那里是什么动静,我害怕……”
江序月一时忘记了害怕,微微白了他一眼,刚刚他收拾坏人时可不是这个样子。
陆晏观自然是装的,只是他想逗逗江序月罢了。
还是刚回来的央书捂着眼睛慢慢朝那地方走去,越走越近,声音就越清晰。
原来这个被盗匪砍的人没死!
三人都上前去探看,这人伤的不轻,却命大没死。
央书觉得这人有些眼熟,低声告诉了江序月。
江序月左右看却并不记得认识这个人。
央书恍然想起什么:“这不是大公子身边的玉阁吗?”
陆晏观好奇的看向两人,这个被强盗砍杀的人,她们竟然认识。
江序月听到大公子三个字时身子一僵,大哥在母亲去世后奔丧的路上暴毙而亡,找到时身边的小厮失踪的失踪,消失的消失。
父亲只说是大哥遇到了强盗,时运不济,才早夭短命,她悲伤过度却也没有多想。
如今见到这个大哥身边的近侍,是巧合还是故意?
江序月余光看了眼陆晏观,她思索想要把这人带回去,说不定能知道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陆晏观在这里她并不好做,但是他应该也听到了央书的话,一时之间她竟然萌生出一个大胆的想法。
又衡量了一番,自己一个闺阁女子带一个陌生男人回去终究惹人话柄,她转眸朝着陆晏观微微福礼:“殿下,这人脖颈处有一团暗纹,我见刚刚被殿下抓走的人脖颈处也有。”
“这盗匪怕是群聚于此,殿下若能将这人带回去医治,得出盗匪猖獗的老巢,也算为民除害,大功一件,世人必当对殿下刮目相看。”
陆晏观听着眼前的丫头一本正经地忽悠他,挑了挑眉:“我不需要那些虚名。”
江序月明显听出他语气里的清明,确实不好说动,况且自己又欠了他的人情,无奈她只能带着央书下山去寻人来把玉阁给带回去。
陆晏观看着女子离开的背影,目光又落在草垛里奄奄一息的男人身上,自嘲一笑,还是第一次有人劝他为自己正名呢。
就他这臭名声……爹娘都放弃散养他了。
一股异样别致的情绪充斥着心腔,陆晏观睫羽上的雨珠格外清亮,顺手扯过一旁高束摇曳的花。
似乎又觉得动作不妥,他正了正身子,眸子里带着少见的端肃,将花平整地搁在江云氏的墓前。
“晚辈惭愧,只以薄花,敬献冥寿。”
雨依旧在下,似乎还有大起来的趋势。
江序月主仆撑伞回来时,草垛里的男人不见了,陆晏观也不见了。
只有被雨打湿的花,蔫儿蔫儿地躺在墓碑前,平静安详。
江序月抿嘴,她猜出了什么,所以心里才会有一股酸涩和慰藉。
阿娘,您的忌日,不只有女儿来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