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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回(第1页)

华月夏的佩剑,名字同住所一样,就叫做月红。据说月红剑是二十年前,宗主华辰化名在外闯荡时,请当时赫赫有名的铸剑师玄渊先生打造的,是赠与华辰的夫人的定情之物。不过她并不会武艺,只是寻常弱女子,这宝剑也就没有展露锋芒的机会。但它依然被华夫人细心保养着,经常被擦拭、磨砺,一直锋利锃亮。可惜后来华辰遭仇家追杀,妻子不幸丧命,他本人也拼了性命才带着襁褓中的华月夏和怀有身孕的结义兄弟的遗孀回到了月华宗,养了三年的伤。那结义兄弟之妻后来生下一个女孩,后便郁郁而终了。华辰为这女孩取名安星,希望她一生平平安安,好让她九泉下的父母安心。

当年的华辰,是最引人侧目的侠少、最自由自在的浪子。他眼中的江湖是剑,是诗,是烈酒与宝马,是繁花似锦、快意恩仇。是关西大汉“杀人不过头点地”的豪放与率性。是酒后的诗人舞剑自诩大唐剑圣,吟咏“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的那一份自在、潇洒。而经历丧妻、丧友之痛后,江湖只余血与泪而已。

老宗主身体本就抱恙,见爱子消沉至此,心上比他还要悲切,导致病情日笃,不久便去了。悲痛之中,华辰不得不接过宗主之位。然而这个曾经的天骄似乎并未如其父所愿地振作起来。月华宗因他沉寂了二十年。好在宗门毕竟有百年底蕴,不是什么人都愿意随便来挑战它的威严,所以月华宗依旧声名在外,也尚还能收到肖二少这样出身、天赋皆不俗的弟子。

继任宗主后,肩上毕竟是压上了一份沉甸甸的责任,华辰不再有时间睹物思人了——就算暂时从无尽的纷争中脱身,宗里好歹有几百张嘴要吃饭,他不可能什么都不做。逃亡时带回来的本就不多的妻子遗物被一件件地扔在无人的厢房里蒙尘。华辰少年时好笔墨,亦曾随名家略学过几笔丹青,可二十年来他竟没给亡妻作过一副画像。所以没人知道宗主夫人相貌如何,只能从少宗主还算俊秀的脸推测出她大约的确是个美人。

华辰不擅长与小孩打交道,人又忙,当然不可能是个好父亲。除了督促儿子读书习武极严以外,其余几乎不管。华辰说,教这些对你有用;学了书,懂道理,以后跟人闹矛盾了可以先讲道理。

——那学了武功,道理讲不通时就可以用拳头打通咯?

不,华辰很严肃地说,我只是怕你把人讲烦了被打死。

这不是戏言,而是华宗主历尽劫波后的人生经验。讲得通的道理总能被讲通,剩下的,把人杀了也听不进。每个人立场不同、经历不同,客观的条件尚且根深蒂固难以改变,一朝一夕间又何以转变人主观的思想?所以人更愿意选择捷径——去争斗,党同伐异。华辰不希望自己的孩子也这样在争斗的漩涡中愈陷愈深。用暴力和毁灭的方式固然能便捷地解决一个矛盾,但很可能会砸出一个更大的洞。这样的道理对于当时的华月夏这种小孩就讲不通,用拳头揍一顿也很难让他理解·。

年幼的华月夏对读书姑且还有点兴趣,要他流汗的练武则极其反感。华辰却偏偏逼得很紧,加之缺乏陪伴,所以华月夏对其父亦是极其反感。上述对人先讲道理之类的话他是从来没听进去。

华月夏基本是在一群师叔伯、长老眼皮底下,东学一句骂娘脏话,西学一句之乎者也,满山乱跑着长大的。这柄月红剑就是他为了泄对父亲的怨气,跑到厢房里搞破坏时一眼相中,摸出来的。当年华辰手持此剑,一路杀回月华宗,血把这剑染成了名副其实的月红剑。藏锋多年,再好的剑也会锈迹斑斑。年幼的华月夏于山溪边将之细细磨洗,细长的剑身重新锋利锃亮起来,剑尖那抹淡淡的猩红却挥之不去,仿佛在倔强地昭示着那段往事。

第二天华月夏故意在练武时半生不熟地舞剑给华辰看。华辰皱皱眉,并没说什么。于是月红剑就成了华月夏的佩剑。那已是十年前的事了。

现在这柄剑就在他掌中,锋利锃亮,剑尖猩红的颜色淡了,但没有消失。

十年磨一剑,磨出的必是宝剑。然而肖二少面对手持此剑的华月夏,仅仅是一笑置之:“剑是好剑,人可未必。”

十年能磨好一剑,却未必能锤炼出一个好剑客。全宗上下都知道,华月夏尤憎练剑,能否将宗门的白月剑法完整的走上一趟都是问题。他的理论是,既然有非用武力解决不可的问题,那他就光明正大的告诉对方自己全身上下都是暗器,想怎么怎么,想中哪里中哪里。能通过威慑解决最好;不能的话,他有言在先,算不得搞偷袭的卑鄙小人,非常合乎“以直报怨”的君子之道。的确,论威慑力和解决冲突的度,手中的剑是比不过你明知有,却不知在哪的暗器的。剑从不是什么简单实用的武器。既然如此,他还学什么剑术呢?

可此时,他还是执剑,生疏地摆出宗门剑法起手式的架势。十年前在父亲面前卖弄时,他也不过就是这样不熟练。即便如此,对于肖豨肸的嘲讽,他也并不露怯:“人如何,一试便知。我怎么打,不用你管。

肖二少冷哼一声,剑锋平指:“故弄玄虚?先接我一剑吧!“他弯下腰去,重心前倾,随后如离弦之箭般骤然前冲,利剑猛然直逼华月夏。

论地形,本就是他在上,华月夏处下,因而这一剑迅疾如鹰隼俯冲而下扑食猎物,他的气势更如同冲阵长枪般锐不可当。不会有人愿意硬接这一剑,所以华月夏身形急退,同时几点寒星自他手中暴射而出。

常人肯定不能在如此迅地冲刺的同时,去招架,或调整身形避开这些暗器了,但肖二少是肖二少。没有多余的动作,他只手腕一翻,手中名匠打造的宝剑画了一个优美的弧,剑尖竟依次精准地点在一枚枚暗器上,改变了其轨迹。那些暗器擦着他以名贵布料制成的黑衣飞过,连衣摆都不曾损坏,牢牢钉在后面的树干、泥土和铺路的青石板上。尔后他手上似乎没有什么动作,但那柔韧的剑刃却恢复了笔直,毫不减地继续前刺。

由这一瞬,便能看出肖二少眼力之惊人,对力量与剑精确到毫末的把握,和对华月夏这个最大对手的了解。自负固然是缺点,但一个人若能一直保持自负,必然是无懈可击的,因为他既有骄傲的资本,也绝不会轻易给人抓到任何破绽。

华月夏已被逼退得几乎要撞上一颗大树,然而眼看真要撞上时,他却如同背后长眼般及时双脚一踮,如游鱼般贴着树干而上,如飞燕般轻盈地落在枝头,借机又甩了几枚飞镖出去。这般轻功虽不到传说中“旱地拔葱”的程度,但也去之不远,可见华辰抓他练功之严。

肖豨肸本已冲至树下,见他跃起,便几乎在同时做出应对,剑锋一抬,人借前冲之势起跳。致命的飞镖在他的牛皮靴底划过一道微不足道的口子,他的利剑却挑向了华月夏的左胸要害。

但这一剑看似迅疾致命,威势却难有刚才猛烈。而现在华月夏居高临下,反而占优,于是,他终于出剑。

这一剑,纯熟至极,但绝非出自白月剑。白月剑讲究剑势变化圆滑自然,如月盈月亏;剑招以扫、斩、劈、划见长,配合宗门独有的同名之剑,形似圆月半月,故此得名。方才肖二少出手所使虽非这套剑法里的招数,但能变招自如,就算因为他早已将其练到出神入化,随手的一招一式都能得其神韵。

而华月夏这一剑,全无白月剑的影子。白月剑讲求变化,可他这一剑并没有可变化的余地,仅仅是一刺,带着一往无前一去不回的气势,给人的感觉是刺到就刺到了,没刺到也要将剑刺至最远才舍得收回。所以它极快。若白月剑形如月盘,这一剑就是流星,血红的流星,一出便昭示血光之灾。刺只是剑术的基本功,但只要够快,威力也难以想象。

月红剑剑身修长,用于刺再合适不过。它的剑尖之所以至今红洗之不去,正是因为华辰当年用它刺穿了太多拦路者的心脏与喉管!

十年前,当看到儿子翻出了这把剑,华辰便决定不再让他练白月剑,而是学起华辰自创的一套剑。这剑法没有复杂的变化,甚至不存在具体的剑招,只有各种各样的刺法。除了刺,便只剩制造能刺的机会。它的要义就是简单、快,为杀人而生。

这一刺,快到连肖豨肸都没有能比之更快的信心。所以他第二次变招,回剑格挡。

金石相交之声响彻云海峰上,回转悠长。然而二人的剑,不过相接了一刹那。

对气息的把控,在高强度的战斗中是极重要的。从开始到现在短短一瞬,肖二少已变招两次,对气息的消耗可谓巨大,但为了快,他不可能中途影响节奏去换气。接华月夏一刺时,他那一口气已将尽,硬接必不能讨好,所以他将力用于双脚,向树干蹬去,极力后退,以此化解华月夏攻势造成的威胁。

肖豨肸落地,吐出口浊气,面露一丝忿然。刚才他竟算是输了半招,这对于自认剑术无敌的肖二少来说,怎么能够接受?

华月夏的神色也并不很轻松,他虽未辱没了这月红剑藏锋二十年所酝酿的锋芒,但他毕竟是以逸待劳。肖豨肸到底剑术高,若让他俩简简单单地互刺,即使专修刺的华月夏也未必能更快。

所以他不会给肖豨肸喘息的机会。他抬起左手,对准肖豨肸眉心。咻,一枝急劲的箭矢自他衣袖中激射而出,力度之大使他整条袖子都明显地震。一箭出后,他身体前倾,膝盖微屈,也像肖豨肸刚才那样自上而下地冲出。他立足过的那根枝杈顿时弯成一个不自然的角度,保持了一个瞬间后断裂。

肖二少方才在地上站稳脚跟,便听得一阵机括声和锐器破空声,本能般抬剑一格。箭头与剑身相碰,他的剑竟也弯曲出一个像那枝杈一般的弧度,但毕竟是宝剑,不会轻易折断。他立刻下腰,袖箭自他额角掠过,擦出血痕。

此时华月夏人已将至,剑如流星,快到叫人避无可避。那剑尖化作夜色中一抹刺眼的红,仿佛非畅饮人血一番不能回鞘。

肖豨肸怒喝一声,挥剑相迎,使的竟是和华月夏相同的一招刺,剑似匹练。

剑尖相接。有一瞬间,两条剑刃交汇于同一直线上。那一段极短的时间在二人眼中无限放慢。

直到一剑刺出,肖豨肸顿觉手感不对,剑刃相接时他才现,自己宝剑的剑尖处已被刚才的那枝袖箭所损,崩出了一个豁口,其周围还隐隐有细微的裂痕。

于是那亮眼的白,在那抹殷红前,一寸、一寸地崩毁。

华月夏的剑,从右肋刺入了肖豨肸的身体。

肖豨肸的剑,剑尖碎成几片,不知飞到何处,现在像一枝白铁条,只是抵在华月夏胸前,却连条血痕都留不下。

胜负已分。

华月夏的剑刺得有些偏差,但毕竟中了。

而按肖二少原本的计算,他这一剑本可使华月夏的一击偏离自己的要害,然后插入华月夏的心脏中。但他没想到自己百炼精钢铸就的宝剑居然能被一枝袖箭所损——寻常的宗门暗器不可能有这种威力。所以他的打算又是只成功了一半。剑断,他败了。

华月夏抽回剑。

肖二少举剑的手垂下,整个人如一滩烂泥般,无力地跪下。他开始咳血,不住地咳血。

他败了,他又败了。

华月夏只是长舒一口气,并不因此而有狂喜之类的情绪。再次战胜肖豨肸,是一件好事,但也不过如此。不过如此。

他不那么看重输赢。这些年他一直以肖豨肸为追逐的竞争对手,也只是对肖二少恃才傲物的做派不满而已。之前胜过一回,他心里就已满足,不再有什么执念了。现在他取胜不能说喜悦,只是如释重负。

宗门的尊严,对宿敌的胜负心……开战前他早已抛之脑后。没有辜负友人之托,这才是最重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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