仍是春寒料峭时,距离县试仅剩两天的时间了,李银花和大伯娘带着陈延和壮壮同学上街购置考篮。
因着县试各场的时间不长,考篮内只需放一些干粮和笔墨,样子都做的较为小巧精致。
陈延觉得买哪个都挺好的。
但娘和伯母却很挑剔,在考篮堆里挑挑拣拣。
“这个不行,怎么能是黄色的!”大伯母第一个否了店家推荐的黄考篮,咱家可是要考县试!怎么能黄呢!
李银花看中了旁边那个红的,“大嫂,你看这个如何!”用藤编制的方木篮上了一层暗红色的颜料,显然就是为了迷信人准备的。
大嫂拿起来打量了一会儿,又道:“怎么这么方,四角尖锐,感觉寓意不好,这么方要是放进号房里壮哥儿和康哥儿不小心磕着了如何是好。”
李银花觉得最后那句话有道理。
于是她俩又挑了起来。
站在他们后面的陈延和壮壮:……
逛了好久,两人才在一家‘文气很足’的摊子上买了一个红色的、虽是方形但角做得略圆、且层层叠叠,寓意节节高升的考篮。
两妯娌觉得它哪里都好,当然最好的点就是:据说三年前有个学子买了同款考篮,现今居已高中秀才!
陈延和壮壮无奈拎着高出市价的考篮回了家里,便又要开始试细棉衣,早在年前,陈家人听说陈延和壮壮来年要参加县试,东西就先备下了。二
月初两人试穿了一下,后来揉搓、浆洗了几遍,尺寸跟之前有些差异,要再试试,看看需不需要改。
“很合适。”陈延扯了一下袖子和领口的位置,“娘怎么不做大点,这么合适很快就不能穿了。”
陈壮壮也看向自己的娘亲,显然有相同的疑问。
李银花白了陈延一眼,“天这么冷,你们只能穿一件薄棉衣,大了就松松垮垮漏风了,若不是怕你们两个写字抬手费劲,还得做小一些。”衣服是越贴越暖和的。
说起天气,大伯娘林翠翠又生了一些担忧,“昨个回去跟爹说壮哥儿和康哥儿县试的消息,爹说这天气看着要下雨呢……”
这暮冬初春之际,天气本就寒凉,再点小雨,那不是折磨人吗。
“娘,你放心。”陈壮壮一脸正色,“下雨大家都会被吹,要是影响成绩大家也是一起影响,不会只影响一个人的。”
林翠翠:……
“呸呸呸,你快跟我一起呸,什么下雨影响成绩!这话是能说的吗!”这倒霉孩子是真·一点不忌讳啊。
陈延微笑看着人高马大,已经快十五岁的少年郎微红着脸在怒气冲冲的大伯娘面前呸呸呸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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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县试那天还是下雨了。
丑时刚过,川安县的天上飘着细细密密的雨丝,天一片黑沉,只有县衙门口的灯笼散发着萤萤光芒。
这会儿,淋了雨在考场里发风寒可是要命的事,所以大家都急急忙忙撑
起了油纸伞,一时之间,场上人员拥挤,有些骚乱。
“大哥,你小心些。”陈延出言提醒,陈壮壮在他们这一片人里算长得比较高的,一些人伞撑得较低,油纸伞的边缘有尖角,若是在这个关头不小心被戳中眼睛可就麻烦了。
陈壮壮对这次县试也是一片火热,自然会注意,“不知道班上其他人排在哪里,大家带了伞没有。”
他望向了人群,奈何天本就黑,视线受阻,待伞打起来更是半点人影也分辨不出来了。
“你放心,大家家中长辈都有成算,怎么可能不带伞。”又不是大晴天忽然风云变,这早有预料的事。
壮壮摸摸头,也是吼。
然,就在两个人聊天的时候,一个面色略有些苍白,身量不高,微微瘦弱的男子突然探头问壮壮,“兄台,可方便借搭一下你的伞?”
还真有人没带伞?
“实在是方才伞掉了,我寻摸了许久也找不到,这雨越来越大……”他抬手作揖,“我乃吴氏书院学子吴文春,家住城西东门巷,若兄台相帮,考后必有重谢。”
原来是伞掉了,这人挤人,一时不察掉了伞似乎也正常,壮壮思忖了片刻,看了眼陈延,便同意了。
来了外人,两兄弟不再聊天,气氛稍有些寂静,陈延则目露思索,看着突然而来的这个举子。
他跟壮壮在一起站了一会儿,似乎是有些尴尬,有些羞赧,开始主动提话题,谈论一些关于四
书五经的东西以及据说此次县试题目会与以往不同的消息。
壮壮不是冷漠人,别人热脸相迎,他也笑着应了几句,而后,这吴文春突然凑向陈延,问他:“这位兄台怎么不说话?”
陈延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蹙起了眉。
他这才好像有些不好意思,挠了挠头,“抱歉,是我唐突了。”
几乎是这一瞬间,陈延的内心升起了雷达,他不会以恶意去胡乱揣测别人,但这个重要的时间点,这个突然出现的人——
壮壮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他天然是站在陈延这边的,他对着吴文春说:“吴兄,我弟弟不太喜欢别人靠他太近。”
“原来如此,是我鲁莽了,说起来两位居然是兄弟同上考场吗?若是他日得中,岂不是双喜临门。”他说了些俏皮的喜庆话,似乎是在抹平方才的尴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