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婵越想越是着急,她从来不知道,韩拓在自己心中的分量竟是那般重,重到完全不能忍受他有分毫损伤。
百爪挠心间,顾枫信中所书与宁皇后日间说话同时浮现在她脑中:
“……箭尖煨毒,随血液流入脏脾,十分凶险……”
“……百草之王,药中极品,可解百毒……”
顾婵倏地起身,抛开书信,三步并作两步地冲出跨院,来到正房,也不待巧月通报,径自推门而入。
宁氏正服侍顾景吾换衣袍,忽闻女儿声音,跟着便是小小身躯撞进怀中。
“娘,”顾婵话音里带着哭腔,“我想把姨母赠的天山雪莲赠予王爷。”
宁氏没有不允的,她也担心未来女婿伤势,见到女儿失魂落魄的样子,甚至有点生气儿子在信中那样一笔,真是不知那样一句会吓死人不成。
顾婵得了天山雪莲,找来红桦交在她手中,“我知道你有办法,用最快的方式送去给王爷。”
韩拓收到五朵雪莲时是翌日傍晚。
他伤在右胸,初时未留意箭上淬毒,仍领兵作战,直到发觉之时,毒已随血液流入五脏,确如顾枫所言那般凶险,直昏迷了两日两夜。
幸而带了气死阎王萧鹤年随军,如今箭毒已解,伤势虽重,只需好生休养便是。只是失血过多,脸色苍白,精神也有些不济。
“王爷,顾三姑娘听闻王爷受伤,专程派人送来的,说是药中圣品,专解百毒。”林修拿了紫檀木匣进帐篷,放在韩拓榻上。
韩拓出征近三月,这还是首次收到顾婵送来的东西。
他半坐起身,打开匣子,那雪莲花虽是圣品,他倒也并非未曾见过,无甚稀奇,反而被匣内一方浅蓝角花笺吸引了视线。
拿起一看,笺上用簪花小楷写着一行字:王爷若是死了,我立刻嫁给别人。不是说笑的,今日已有人开口求娶。
韩拓笑出声来,摇着头,轻抚那娟秀的字迹,万分珍视地将信笺收藏于枕下。
又翌日,顾婵收到韩拓回信,这次来信非常简短,只有龙飞凤舞的两个大字——
休想!
☆、
自那日起,顾婵便开始与韩拓通信。
一来一往的双人互动当然比自说自话的独角戏有趣得多,不管是悠然居住在京师侯府的顾婵,还是身在随时有变故突发的擒孤山大营中的韩拓,都一日比一日更期盼每晚收到信的那一刻。
有人甜蜜,有人愁苦,被韩拓徇私挪用的军情信使们往返不断,百思不能理解,为何此次战役,紧急军情如此之多?
八月初三是宁国公七十大寿。
宁国公府给姻亲永昭侯府递的请柬是阖府统请。
于是,除了八月九日便要入贡院参加秋闱的顾松,侯府其余人等皆浩浩荡荡前去赴宴。
宁国公早已不再做官,儿子又不争气,孙子更不着调,但好歹他还是皇后娘娘的亲生父亲,平日里攀附结交的人从来不曾少过,寿宴时更是奉承送礼的好时机,自是热闹非比寻常。
顾婵并未将宁浩在幽州时的恶行告诉任何人,如今虽有韩拓让她不必再担心的话语,却不可能完全没有防备。
她命碧苓、碧落与红桦三个人绝对不许离身,更跟在宁氏与冯鸾身边寸步不离,能做的防范她都做了,那日也确实事事顺利,无风无浪。
可,对宁氏来说,却并非如此。
宴席上,布菜的丫鬟失手碰翻酒盏,沾湿了宁氏的衣裙。
这里是宁氏的娘家,她也无需旁人引路,自行前往未出阁前居住的院落收拾妥当。
此处虽然久未住人,但仍旧干净整洁,可见并未疏于洒扫。
她脱下外衫,交予巧月拿去净房洗净烘干,箱笼里有早两年留存在此的衣衫,此时拿出传上,但到底不十分合身,不适宜回到酒席,只留在房内等待。
室内一应家具摆设都与宁氏出阁前分毫不差,她拉开榻几抽屉,果见其中的有两本书册,正随手翻阅打发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