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这样一来,大概是要比原来预定的时间晚些到黎江县了,大家肯定免不了担心。
但齐沅沅这会儿也没办法。
不过好在老天是偏爱他们的,也有可能是这一路上经历的苦难太多,所以接下来三天哪怕遇到了好几次鳄鱼群,但都没什么问题,还捞了两条被打得重伤的上了甲板,大家仿佛像是看西洋镜一般围着看了又看。
最后是船管事亲自磨了刀,把鳄鱼皮给小心翼翼地剥下来。
当他们快要离开这段被誉为黄泉的水域,即将到达黎江县时,众人看着悬挂着船上晾晒的那两张鳄鱼皮,忽然觉得这所谓的黄泉水域,仿佛也就是小马过河,只有自己走过,才知晓对自己本身是不是真的危险。
至于那些道听途说,并没有什么用。
齐子年其实这一路上都是紧张的,直至这会儿快要到黎江县附近,才彻底松了一口气,又算着比预计的时间要提前到,甚至还有些兴奋起来,“祖父他们大概明天下午才到,只怕见着咱们,也要被吓一跳。”
不过齐子年隐隐觉得这黎江县哪里不对劲?按理在堪舆图上,现在的他们已经进入黎江县了,怎么这么久了,一个小村庄都没有看到呢?
就算是这大片的绿林过于茂盛,挡住了大家的视线,可总归挡不住那人间烟火么?如今又正是日落西山,烟炊袅袅而起之时,竟然不见一朵烟火。
所以甚至疑惑,“咱们,不会是走错了吧?怎么都不见人家?”
齐沅沅也纳闷,不过想着那黎江县人口稀少,地大物博,便想,“也许他们也嫌这河边危险,住在离河边远些的地方,所以咱们才没发现吧。”
但事实上是,等着晚上戌时左右,他们到了堪舆图上标注着黎江县的地方,丰富的流域旁边,稀稀落落地坐落着些破败矮小的棕榈屋,有的甚至是建在树上。
莫说是大家,即便是齐沅沅看到这一幕的时候,都有些不敢相信,这会是传说中的黎江县。
她想就算是再怎么穷,但也不该像是一个村寨一般吧?这会儿她也有些怀疑,莫不是这堪舆图错了?走到别处的小村寨了?
一面要打发人去问。
却不知这黎江县几年难得一个生人进来,这几年来此的也就是新上任的县令老爷齐大人夫妻俩带着几个奴仆罢了。
所以这么一大艘船又是在晚上从黄泉水域那边过来,县里的老百姓都被吓得不轻,所以很快就惊动了县衙里的齐二爷。
而所谓的县衙,也就是建在几株盘根交错的大榕树上的棕榈屋罢了。
齐二爷穿着草鞋挽着裤腿,身上也是本地的粗布衣裳,急匆匆地带着衙门里仅有的两个衙役一起赶过来。
而齐子年就站在船头上,正和船上的水手们打手,往下扔着绳梯,打算人先下去了,安排好再将牲畜和行李搬下去。
不想这会儿看着有人举着火把从前方来,忙也举起灯笼瞧过去。
两团并不算明亮的火光在夜色里碰撞,齐子年有些难以置信地看着那像是个难民一般的父亲,迟疑着叫了一声,“爹?”
这语气,多少是带着些试探的味道。
因为眼前的齐二爷,竟然比齐大爷看起来还要老不少。
他若是跟齐老头站在一起,绝对没有人会觉得他们是父子,只怕多半认为是兄弟。
而齐子年成亲前,是见过齐二爷的,回京城由齐大爷夫妻俩帮忙主持操办了婚礼后,就留在了京里,这算起来也有快小两年的时间了。
但是就算真的有两年,他爹也不至于老得这么快吧?
至于地上的齐二爷,听到齐子年这熟悉的声音,一时倍感亲切,顿时加快了脚步,一面也高声询问着:“是子年么?”
这一声子年呼出口,也彻底落实了他是齐二爷的事实。
齐子年愣愣地站在船头上,一时有些说不上来的滋味。
他好好的一个爹,即便是步入中年,不能说是器宇轩昂风度翩翩,但也不会像是现在一样,像极了一个常年弯着腰驼着背在的地里耕种,饱经风霜的老农啊。
他都没有顾得上什么,慌忙地顺着那绳梯从船上跳下来,“爹,您怎么成了这副模样?”又环望着四周,“爹,这里真的就是黎江县县城?”县城两个字,咬得极轻。
齐二爷尴尬一笑,火光里露出一口大白牙,“是呢,不过你别看着是穷了些,但这里自有别处没有的好,不然你们决定来这里的时候,我也不会极力赞同了。”说到这里,忽然有些纳闷,“而且我不是已经和你们简单说了这边的情况么?”怎么看儿子这副表情,好像并不知情的样子。
齐子年果然一副不知情的样子,“爹你不是就说让我们来么?”信自己看过了,就几个字,当时还大伯还朝自己埋怨:说你爹真是懒,还是他的字价值千金?比那些个大家的字都值钱?就不晓得多说说黎江县的情况如何?
这话让齐二爷有些懵了,“不会啊,这么远的路程,送一封信出去要费时费力,我怎么可能才写几个字?”他可是写了厚厚一叠呢,把这边的情况都简单介绍清楚了,尤其是叮嘱他们那黄泉水域是万万不能靠近的。
想到这里,才抬头看着这大船,回过神来,“你们……你们不会真是从那黄泉水域过来的吧?”
齐子年颔首,“是啊,而且我们还抓了两只吃人鱼,不过九妹说了,她在一本杂记上看过,这鱼叫鳄鱼,其实只要不靠近它能攻击的范围,是没有什么危险的,您看我们在这大船上,它拿我们也是束手无策,还叫我们捕杀了两条呢。”
要知道,这吃人鱼一直都是黎江县,甚至是整片南越人最害怕的怪物之一,也因为这些食人鱼在各水域遍布,使得他们不得不退居山林,但又怕那蛇虫鼠蚁,所以大部份只能选择居住在树屋里。
所以这黎江县与外界隔绝,除了官道修葺困难重重以外,这水域里到处是吃人鱼,也是问题之一。
齐二爷来黎江县后,也组织老百姓一起试图捕杀,但太困难了,还惹怒了那些鱼报复,幸好他们这县城离河边远,不然早就遭殃了。
所以听到齐子年这话,不单是齐二爷,就算是跟随来的两个衙役和旁边的黎江县人,也都一脸难以置信的样子。
“真的?这不可能吧?”齐二爷不信,他们能抓到食人鱼,那甲壳十分坚硬,铲子都拍不坏。
齐子年见大家一副不相信的样子,有些哭笑不得,正要转身上船叫人把鳄鱼皮扔下来给大家瞧,便见齐沅沅从绳梯上下来。
齐二爷只见过襁褓里的齐沅沅,但到底是有着些血亲关系,看到齐沅沅后还是一眼就认出来了,“你是阿九?”一面见儿子还傻愣着,瞧见齐沅沅一个娇俏的小姑娘徒手拉着绳梯爬下来,连忙催促道:“你这孩子,快些过去扶着你妹妹,别叫她给摔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