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呈奕很生氣。
「你要去哪兒?」面前的人高高在上,以睥睨天下的姿態,瞳孔中瞧不出任何情緒,秦葶只能仰視他。
是啊,她能去哪兒?普天之下莫非王土。
她命如草芥,他若想殺,自己哪裡躲的了?
或這便是命,自小的顛沛流離,如今的居無定所,這便是她的命,她認了。
輕咽喉頭,秦葶將心頭的恐懼與心酸一併嚼碎了咽下,人若是怕到極至,也便不怕了。
她重仰起臉也不答話,盡力揚著脖子,盼著一會兒他若是下手,可以痛快一些。
見她不答,何呈奕似沒了耐心,將長劍舉近了半寸,那長劍閃著寒光,似那夜闖入她家中的那些黑衣人手持的沒什麼兩樣,「啞巴了?」
「沒想去哪。」她哽著喉嚨低聲回道。
「你這條命還想要不想?」何呈奕於馬上眯著眼問她。
陣陣血腥氣直衝秦葶的鼻尖兒,這兩日這味道好似一直在周身發散,揮之不去,胃中又是一陣翻湧,暗自咬了牙,眼中現出一道生機。
這是什麼意思?
自己還能有選擇嗎?
「朕只說一次,」他一頓,「要麼同朕一起走,要麼像這些人一樣死在這裡,你選一個。」
丟出去的話未有回音,秦葶不確信的眨巴了兩下眼睛,此刻她才看清,馬上那人,眼中已然燃起了一絲慍怒,似在憤恨她的猶豫。
的確,秦葶猜的沒錯,何呈奕就是生氣了,他明明已經給了她生的機會,她竟然不感激涕零的選擇同他一道離開,反而杵在這裡不知在想什麼。
她有什麼資格猶豫?
她秦葶憑什麼猶豫?
秦葶還未傻到有路不走非下黃泉,她惜命又怕死,她想活著。
「我。。。。。。」她微張了乾裂的不成樣子的嘴唇,從喉嚨里生硬的擠出一句話來,「我不想死。」
是的,她不想同他走,卻也不想死。
那卡在生死之間的長劍終於放下,而後被何呈奕反手丟下,正插中秦葶腳邊的土地,入土三分之音響在她耳畔,難以想像,這劍若是穿透她的喉嚨又會是一番怎樣的場景。
她垂下眼,顫著肩望著腳邊的劍,雙目發直。
馬上的人再也沒了耐心,駕馬朝前,彎身展臂將人自地上撈起來,秦葶只覺著腰後一緊,隨之雙腳懸空,似一隻小雞被人拎起來掛在馬背上,背朝天面朝地,眼前是何呈奕不染塵土的玄黑鏤欽靴。
隨著身形搖晃,身子底下的馬蹄響起,她似一件貨品一般被人帶走。
這姿勢並不舒適,腹內被顛簸的似疼又不似,她曲臂抓握住馬鞍試圖在馬背上挺起身子,卻被人用力一掌拍在屁股上,以示警告。
「不想死就別亂動。」耳畔是他不耐煩的聲音傳來。
他常把生死掛在嘴邊,秦葶相信他並非是嚇唬自己,他是來真的,他是會殺人的皇帝,並非從前坐在槐樹下每日等著她回家的阿剩。
明明是一樣的臉,可秦葶卻覺著這人陌生,他為什麼一下子就變成這樣了呢?
或他本來就是這樣的,不過她現在才知曉罷了。
秦葶這般在馬背上顛簸了一路,半路上胃中不適吐了一回酸水,正吐在他的鞋靴上,瞧著他額上青筋暴起,秦葶已是嚇個半死,好在他除此之外沒再說什麼,只是將她丟下馬去。
而後不久她便被帶上了另一匹馬背,這回是順順噹噹的坐在馬鞍之上,由人牽著一路前行。
這是長這麼大她第一次騎馬,明明瞧著旁人在馬背上坐的穩穩噹噹,可她總覺著腚下打滑,隨著馬兒四平八穩的行走,她便似要隨時滑落似的,無奈只得身子朝前伏去,以一種怪異的姿態抱著馬脖。
牽馬之人一直用眼角掃量著她,秦葶也佯裝瞧不見。
好不容易落了腳,秦葶被人帶到一處府邸。
笨拙的下了馬,隨軍一路歸來,正站於無數打量的目光中央,她?????嚇的不敢抬頭,兩手絞著自己破爛的袖口。
在流民堆里混跡多日,她早就面目全非,身上的衣衫似從泥潭裡滾過一般,髮髻亦亂成了一團雞窩,若是夏日,怕是上面會盤上一圈蒼蠅也說不定。
府邸前朱紅的大門敞開,何呈奕大步上階,還不忘回頭瞧了秦葶一眼。
秦葶低著頭,自是瞧不見,最後還是一路上給她牽馬之人小聲提醒她才方知要跟上。
她小步朝前,亦隨著他邁上了石階,踏入門檻拐過照壁的一瞬間,秦葶一雙杏似的眼撐的圓大,震驚充斥整雙瞳仁,她生平頭一次見到這麼漂亮的院子,院中亭台在造型各異的松影間若隱若現,抄手遊廊上浮雕祥獸,假山奇石數之不盡,連鋪路的鵝卵石看起來都頗為講究。
秦葶忍不住緊了緊自己的袖口,一雙手無處安放,一雙受驚小鹿似的眼透著怯意。
前頭那人閒庭信步,身旁簇擁一眾人等,秦葶透過前方人頭間的縫隙瞧著他,就在此時,他突然停下步子扭過身來,一雙深幽的眼正好與她的視線撞上。
秦葶一怔,忙閃躲開來,垂下頭眼觀鼻鼻觀心。
「帶她去梳洗。」何呈奕朝身邊人吩咐下後便大步離開,留下秦葶獨自一人孤零零的面對剩下的人。
眾人不曉得這女子什麼身份,但瞧著陛下這般待她,且也不敢怠慢,於是便一路引著她來到一處雅致院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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