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她、那她当真半点不吃醋,还忍着夫婿的妾室,过着这么窝囊的日子?
我难以想象,她对人发脾气的模样。
我越想越窝火,爬起来将枕头砸到婢女中间。
夕阳落,掌灯时分。
夫人身边另一位管事大丫鬟过来传了话。
她叫红俏,没有绿阿那般冷,脸上带着点子皮笑肉不笑,“夫人和公爷挑好日子了,三日后叫顾娘子到正堂敬妾室茶,总得过个明面才行。”
我怔住。
婢女同九皇子传了信,见我失魂落魄,冷声提醒我道,“娘子可见着了?”
“这才是高门大户嫡妻的做派,娘子看在眼里,也往心里记着点。”
我茫然呢喃,“记着什么?”
记着识大体,知进退,守规矩。
记着贤良淑德,谨言慎行。
记着为人女、为人妇的本分。
不管心里如何想,如何怨,如何恨,打落了牙,和着血,全都得忍下去。
三天后,我给夫人敬妾室茶。
婢女们说只是作作样子,并不算我进了将军府的门。
管事买了两挂鞭炮,一挂在后门的小偏门放,一挂在水榭院门前放,对外说是我的喜日子。
我跪在正堂敬茶,一声响都没听着。
我乖的引婢女们侧目,其实我只想再见一见夫人。
今天穿红的,依然是将军夫人。
她也适合红色,明艳张扬的色彩都教她压得舒婉。
我好像很莫名其妙,可我真觉得她是极好的人。
敬茶的时候,云姨娘又想为难我,我跪着高举茶盏,她侧开半边身子,只跟夫人说话,问她那一双儿女今天乖不乖。
当着夫人的面,我不好意思太泼蛮,受着。
“云姨娘,你先接了顾姨娘的茶吧。”
她缓声为我解围。
而跋扈的云姨娘,也出乎我意料,竟真的马上老实接过我的茶,虽僵着脸,嘴里还吐出几句吉利话。
夫人执起我的手,从她皙白手腕上褪下玉镯给我戴上。
她替我挽发,问我跟着将军从沧州回到京城,舟车劳顿,一路遭了许多罪吧。
她说真苦了我了,可怜孩子。
我鼻尖发酸,差点又要哭,心里羞恼地不行。
她怎么这样啊,我情愿她凶一点。
夫人遣厨房在水榭摆了张席面,婢女们吃酒,开始嘻嘻哈哈,我被迫夹在中间,闷闷不乐。
从外头跑进来一对小孩,瞧着不过三四岁,女孩手里捏了半块点心,男孩眼巴巴盯着我。
他们都生得雪团一样白,两只圆眼珠黑而亮。
婢女们拉回我给他们递点心的手,牵着小孩走到一边,问他们哪儿跑来的。
那小女孩大声啼哭。
我起初以为婢女太凶吓哭了她,走过去一看,小女孩不住地挠着脖子和脸,一连串的红疹冒起。
她原本玉雪可爱的脸,眨眼间红肿不堪。
“秀姐儿!我的秀姐儿!”
云姨娘领着一大帮丫头婆子冲进水榭。
我生平第一次见识到,女人的妒忌有多可怕,居然能拿亲生女儿来陷害我。
孩子是云姨娘那一双没满四岁的儿女,小名秀姐儿和圆哥儿。
他们都吃不得花生,轻则腹泻,重则浑身红肿起满疹子,性命堪忧。
秀姐儿进水榭时手里捏着的,我记得清楚,就是半块花生烙。
秀姐儿在丫鬟怀里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云姨娘没看她一眼,只带人扭着我,嘶声哭问我何至于对个幼童下毒手。
她人多势众,我百口莫辩,叫她撕扯到地上。
云姨娘曲着膝盖,往我肚子压过来。
她用秀姐儿作由头,冲我肚子来的。
我疼得眼前直直发黑,可能疼昏了头,居然吃力地弯起腰,护住小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