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下旬眾人回朝,姜琸久不在奉明,朝中大小事務堆積成山,他一回宮就開始忙碌。
到了月底,他才得空見姜嬈。
姜嬈到了渡坤宮,等宮人通報了內殿允她進殿,她恰好碰到吳公公抱著一堆軸卷出門來。她朝吳公公點了下頭,多看了一眼他懷裡的東西,覺得有些眼熟。
「皇姐。」
姜嬈進了內殿,姜琸喚了她一聲,她收回思緒,沒再多想,朝著姜琸行禮:「參見陛下。」
「皇姐免禮。」姜琸已然從御案後起身走出來,問她,「皇姐今日進宮來,所為何事?」
姜嬈先看了眼御案上堆積成小山的奏摺,又看了眼侍奉在內殿奉茶的王公公,沒直接答姜琸的話,而是反問他:「陛下身邊的人伺候的可還盡心?」
「皇姐調教出來的人,自然是盡心的。」
姜嬈坐在椅上笑了笑。
姜琸在她另一側坐下,宮女上了茶,姜琸道:「這是御供的極品龍井,皇姐嘗嘗。」
姜琸端了自己的茶正要飲,聞言動作一頓。他將茶送到嘴邊,極淺地呡了一口,將茶盞放下。
姜嬈看了桌上的茶盞一眼,並不伸手去端,她慢慢出聲:「我今日來,是為了之前所請的,將賀家宅子賜給齊曕一事。」
姜嬈望著虛空,目光有些渺遠:「我是上殷的長公主,但先,我是個人。是人就有私心,我的私心,便是齊曕。」
說到後來,她語氣有些急切。
兩盞茶氤氳著的熱霧升騰,在盛夏時節,這熱氣顯得十分稀薄,未曾模糊女子的面容,反而將她如畫的眉眼透析得分明。
姜琸轉頭看她。
姜嬈沉默了片刻:「其實,今日就算我不來,以陛下的性子,也總是要還他這份恩的。我來,是給陛下出主意。」
姜嬈見他不說話,又道:「清河侯在晉國做的那些殘害忠良之事,天下人人唾罵,可於上殷人,看到晉國被他攪得天翻地覆,誰敢說心底未曾覺得痛快過?上殷心中的結,其實是與晉大戰之時,齊曕曾領兵滅了我上殷八千士兵。可是陛下,若不是齊曕以此奪得晉國信任,我們當初要犧牲的,甚至八萬人都遠遠不夠。以少換多,我亦不知是對還是錯,只是從結果上看,在他的幫助下,我們的確以最小的代價做到了滅晉復國。這份功勞,為了那犧牲的八千人,可以不計,但這回,齊曕於陛下有救命之恩,難道也可以當做什麼都沒發生過嗎?」
「給朕出主意?」姜琸笑得越發自嘲,「朕一條命,一座宅子就還清了,這樣說來,倒也划算,皇姐不打算替他再要些別的東西麼。」
老實說,她說的這些他不是沒有想過,只是想不明白罷了。
姜琸扯了扯嘴角:「皇姐說了這麼多,就是為了賜宅子的事?」
「我知道。」姜嬈接上他的話,「陛下所說這些,都是事實,陛下並無私心。」她頓了頓,續道,「可是,我有私心。」
這感覺讓他胸口滯悶,像是堵了一團鐵塊似的沉重難受。
姜琸隔了好一會兒才開口:「皇姐還是覺得,賀家的宅子應該賜給齊曕?賀家忠烈,將賀氏的宅子賜給昔日聲名狼藉的清河侯,必定會惹來朝野內外的非議。」
他不明白為何齊曕不惜捨命救他,為何齊曕會站在上殷這邊,難道,僅僅是為了心愛之人?他是愛她所愛,護她所護?
姜琸微微蹙眉。他自詡與姜嬈一路同甘共苦,經歷良多,他一直覺得齊曕比不上自己,可是每每想到方才那些,他又突然覺得自己不如齊曕。
「這回遇險,齊曕為陛下擋箭,陛下還記得嗎?」
姜嬈點點頭:「這我知道。我提起此事,也並非是要挾恩以報,只是,我想提醒陛下,就算天下人都懷疑齊曕,都認為他是一個趨時附勢的小人,陛下,你卻絕不可以這樣懷疑他。陛下當知道,若那日箭上有毒,齊曕很可能會死在那日。他捨命相護,陛下當知他心。」
「當然記得。」姜琸轉開目光,「朕不是忘恩負義之人。」
姜琸沒說話。
「……比起封官給他實權,我想,他會更想要那座宅子。」
「……」
姜琸眉頭一蹙,一時覺得哪裡說不上來的不對勁,彷彿眼前兀地罩上了一團迷霧似的:「皇姐為何如此篤定?」
姜嬈沒答。
她端起茶,低頭飲茶,眉眼不清。
放下茶盞,她道:「時辰不早了,陛下,告退。」
她起身,走出了內殿。
姜嬈出了外殿的大門,眉宇間掩不住疲憊,她步子停了停,吳公公又抱著軸卷進殿去。
兩人在門口相遇,姜嬈掃到他懷裡的物什,忽地開口叫住他:「吳公公,留步。」
吳公公朝姜嬈行了個禮:「長公主玉安,公主有何吩咐?」
「公公懷裡抱著的是什麼?」
吳公公低頭看了自個兒懷前一眼,笑道:「回稟公主,這是陛下選妃要用的畫卷。」
「畫?選妃?」姜嬈一怔,「陛下肯選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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