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了唐城,經歷孟崇游一事後,如今城中的上殷人少了許多,其餘的倒沒有太大的變化,且姜嬈也無心細看。
她與齊曕二人到了城外,便有孟辭舟的人接應,領著二人上了一輛馬車,從城中一路穿過,倒也沒有蒙著兩人的眼睛,亦沒有繞路,就徑直帶著兩人去了一處宅子。
進了正廳,兩人坐下,這宅子裡伺候的人還算齊全,有丫鬟上茶,對待兩人像是對待客人一樣尊敬。
但這會兒姜嬈哪裡有心情喝茶,只問領路的人:「孟辭舟呢?」
「主子稍晚些就會過來。」
回話的聲音莫名有些耳熟,但這人戴著帷帽,看不見面容。
姜嬈沒細究,總之是孟辭舟的人,就算是他那個心腹,於現在的情形也無足輕重,她只又問:「陛下呢?」
戴著帷帽的男子微微抬了抬頭,看了姜嬈一眼:「明華公主放心,主子將六皇子好生安置著,沒有傷他一根毫毛。」
暫且沒有性命之憂就已經是很好的消息了,姜嬈不動聲色地鬆了口氣。
孟辭舟盯著兩人神色的變幻,齊曕始終面無表情,那雙深寂的桃花眼深不見底,不曾泄露半分情緒,但姜嬈眼底一閃而過的詫異卻是被他看在了眼中。
姜嬈眼下只恨自己當初疏忽,就算燒成灰,也該將孟崇游和孟辭舟的骨灰辨個清楚,不然,何至於有今日。
晉國已經被滅,唐城如今是上殷的唐城,孟辭舟仍不稱陛下,只稱六皇子,可見其心思。
戴著帷帽的男子見她再沒話,便退了出去。
姜嬈良久沒應聲,咬著牙忍著惱意。
姜嬈斂了斂心神,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平靜:「陛下呢?」
從趙焱口中,姜嬈已經得知孟辭舟的臉被燒傷了,心裡已經就所準備,而他又戴著面具,是以看到他臉的時候,她並不算驚訝。
長道上的兩個人很快到了正廳門外,廳內點了燭,燭光一點點攀附上孟辭舟的鞋面,又沿著他的袍擺一點點往上爬,將錦緞上細繁的紋路照得纖毫畢露。
戴著帷帽的那人走在前頭,顯然是白日那個引路的孟辭舟的手下,而他身後那個,便應該是孟辭舟。
孟辭舟低著頭,專註地看著茶盞里晃蕩的水波,他問:「公主就一點不好奇,我是怎麼活下來的?」
可是他一開口,那嘶啞渾濁的聲音立馬就叫她嚇了一跳。
姜嬈料想是孟辭舟回來了,從椅子上起身,齊曕坐著沒動,只確保姜嬈在他可保護的範圍內。
孟辭舟朝著正廳上邁開步子,他走到上位坐下:「許久不見,公主開口只問六皇子,難道不想敘敘舊麼。」
姜嬈的目光追著他看過去,丫鬟給他上了熱茶,他端起來,一隻手用茶蓋撇著茶沫。
姜嬈和齊曕等在正廳,孟辭舟似乎並不擔心他們擅自離開,放眼看出去,除了奉茶的丫鬟,連一個看守的人也沒有。
孟辭舟低低笑了一聲,這聲音格外低啞,像是老翁渾濁的咳嗽聲,怪聲怪氣的。
「侯爺,公主,好久不見。」
時間的流逝轉瞬而過,於苦等的姜嬈而言卻是一種漫長的折磨。在她終於快坐不住的時候,昏沉的暮色中,一前一後有兩個身形差不多的人影從長道上朝著正廳走了過來。
所以,她壓根不關心他是怎麼活下來的,她只想救人。
搖晃的燭光最終爬上他的臉,卻照不亮他靜寂的面容,只有半張冰冷的面具反射著冷酷的寒光。
在廳中坐了數個時辰,直到天色暗下來,也再沒別人過來,孟辭舟更是遲遲沒有露面。
齊曕看她一眼,她這才冷哼了一聲,重在椅子上坐下,話語裡的譏諷不加掩飾:「孟二公子吉人自有天相,能活下來一點都不稀奇。」
孟辭舟撇著茶沫的動作微頓,他一口茶沒喝,將手裡的茶盞放到了手邊的小几上,一手搭在桌上,抬頭看向姜嬈:「說起吉人天相,我比不得公主。公主才是真正的福澤深厚,哪怕上殷滅國,姜氏幾近滅族,公主仍舊能保下自己的性命,甚至,連這副好皮囊,都依舊是完美的。」
姜嬈本不耐聽這些怨天尤人的廢話,聞言目光卻下意識地朝著他看過去。
孟辭舟戴著面具,將那半張被燒過的臉遮掩得很好,只露出剩下的依舊英俊的一半,但他的嗓音與他的臉格格不入,便也昭示著他此刻坐在這裡從容品茶的模樣都是假象,他能活下來,必定是九死一生,心底滿是怨恨的人,又怎麼能真正平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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