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齊曕所料,孟崇游於十一月二十三抵達安梁。
因是大勝而歸,皇帝派了自己身邊得臉的內侍前往城東門相迎,又特宣恩旨嘉獎,賜下白銀黃金無數。
聲勢浩大的示恩過後,孟崇游先回孟府沐浴更衣,再入宮覲見皇帝。
內侍候在府門外,孟崇游身邊只帶著孟軒楓和幾個心腹。進了府門,他直接將聖旨扔給了身後的孟軒楓,轉頭厲聲問:「那個蠢貨呢?」
管家上前低著頭回話:「二公子已經在正院裡跪著了。」
孟崇游朝正院去,接了聖旨的孟軒楓將手裡的明黃絹布隨手扔給了府里的一個下人,趕忙追上父親的腳步:「爹,您別和二弟計較,他生性懦弱,哪兒能是齊曕的對手。」
孟崇游沒理這話,徑直去了正院。
進了院子,果然看見孟辭舟已經跪在地上請罪了,孟崇游面色森寒,快步上前,直如要上去踢一腳似的,但到底沒動腳,只在人身側停下,冷厲的聲音從高處落下:「那個女人處置了沒有?」
孟辭舟跪在地上,低著的頭使得他的聲音聽起來有些沉悶:「回父親的話,已經處置了。」
孟軒楓這會兒不急著追過去了,他走了幾步,也在孟辭舟身側停下,蹲下身子,拍了拍他的肩:「聽說頭固河月前淹死了個人,順天府打撈屍體的時候,意外從河裡撈出了一副白骨,二弟你又令人去將白骨收殮入葬了。哎,你這心思,總是花在這些無足輕重的事情上,難怪著了齊曕的道了。」
孟辭舟沒說話,低著頭。
心腹剛要出門,孟辭舟又叫住他,問:「人可安頓好了?」
孟軒楓臉上的笑容微滯,隨即起身回了自己的院子。
齊曕正在想事情,聽見這細微的聲響,循聲望過去,見姜嬈已經睏倦得東倒西歪,快坐不穩了。
十冬臘月,天凝地閉,大雪接連下了三日三夜,今日倒是小了些。但路有積雪,濕滑難行,縱使街上行人不多,馬車也不敢走得太快。
心腹應「是」,孟辭舟便點點頭。
將孟辭舟安置坐下,心腹道:「公子,天太冷,您這樣跪了一日,屬下還是去請個大夫來瞧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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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崇游領玄武軍大挫漳軍,大勝歸朝,皇帝自是要為他舉辦一場慶功宴。不過這回,慶功宴不在宮裡舉行,而是依照孟崇游的意思,在郊外的御馬場舉辦。
姜嬈沒睡醒,上了馬車就倦意深深,馬車慢慢悠悠走,她的身子便跟著車子慢慢悠悠晃。
孟辭舟沉吟片刻,喉中忽地發癢,竟咳嗽起來。
這一咳,他才鬆口:「你去吧。」這個時候,他病不得。
父子二人洗塵更衣後,就跟著內侍進了宮。
冬天天黑得早,孟辭舟還在院子裡跪著,孟崇游路過正院,看見院子中央伏著一團黑影,這才想起來,叫他起了身回去。
此去宮中數個時辰,中途又下起雪來,二人回府的時候已經過了酉時。
鬢影衣香,釵環輕撞。
跪了近一日,孟辭舟肩上已落了層厚厚的雪,雙腿更是僵固,全然站不起來,還是心腹將他背回了屋中。
心腹出了門,立馬回身將門闔上,饒是如此,還是有股寒風灌了進來,可大約是凍得太久,身上沒了知覺,孟辭舟竟已不覺得冷了。
這場慶功宴非同一般,不好去得遲了,故而兩人都起得很早。
孟崇游沒再說別的,穿過正院去沐浴更衣。
二十六這日,齊曕和姜嬈出發,乘馬車出城。
他探身靠近,抬手捉住一隻晃蕩的耳墜。
翠玉明珠,珠輝卻不及小公主圓潤的耳垂肌膚玉麗。
他指腹上移,移到小公主肉嘟嘟的耳垂上,輕捏了捏。
姜嬈本就睡得淺,這一點動作立時叫她醒過來,一睜眼,就見一張俊俏的臉近在眼前。
她怔了下,聲氣兒有些含混:「侯爺,是……是到了嗎?」
目光未移,仍落在小小耳垂上,齊曕饒有興致地繼續揉捏,隨口答道:「尚未。」
馬車內安靜了一瞬,齊曕這才又道:「困了就過來,侯爺抱著睡。」
倚在車壁上的確睡不舒服,姜嬈只猶豫了一瞬,也懶得扭捏,輕輕「嗯」了聲,朝齊曕靠過去,順著他的胳膊坐進他懷裡。
她倚靠到齊曕肩頭,剛閉上眼,頭頂沉吟的聲音就落了下來:「對了,這回慶功宴,孟崇游會向皇帝獻禮。」
提到孟崇游,再大的困意也清醒了三分,姜嬈抬頭,看向齊曕。
他也正低頭看她,深斂的眸中神色有些猶豫:「孟崇游慣來喜好折磨降兵和俘虜,據說他以前打完仗,回京後也會獻禮,而這所謂獻禮,其實是一場表演,名為斗囚。」
齊曕眉心蹙了下,續道:「所謂斗囚,就是將降兵和俘虜如同困獸一樣關在一起,提供各種各樣的武器命他們自相殘殺,最後只能活下一人。」
將互相殘殺的血腥場面當做表演獻禮,這種殘忍的做法,的確是孟崇游的行事不錯,但齊曕特意告訴她這件事是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