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一齐跪拜于贤妃娘娘,庄苑南一改往日之风貌,不再是未出女儿家的娇柔,一身华贵的金色礼服,头上佩戴着尊贵无比的凤冠,面容姣好,似水温柔,不过那凌厉的眼眸却并非不谙世事,颇有宠妃之态的威严。
自登基以来,皇帝一直未曾立后,选秀也不过是走个过场,真正能选进宫的并不多。
如果不是早听温从给自己分析过,看着皇上那颇为柔和的眼神,恐怕连他也要以为皇帝是真喜欢他姐姐了,以至于皇后才能佩戴的凤冠穿戴的金衫都毫不吝啬地恩赐了下来。
庄苑南走了以后,偌大的庄府顿时空了。
空落落冷清清,再无半点人气。
日日安静,只像一个空有其表的大房子。
院子里的主人也只有他了,那种孤寂之感,难以言说。
长姐从宫中送了书信来,他怕长姐担心,也不像小时候一样再将所有事一一铺平陈述,如今只专挑了一些开心的事与她分享。
长姐日日流水似的赏赐送到庄府,庄继北看着一箱箱金纸封印的赏赐,眼神越黯淡。
如果说他的未来是要靠旁人豁得出去才能安稳,那不如不要。
庄继北把自己在房中关了十天。
这十天,他想了很多很多。
他想到了自己的学业,想到了自己的仕途,想到了自己未来是否会娶妻生子,想到了这偌大的庄府在很久以后何去何从,还想到了自己是否有能力给父亲养老,自己又能否在长姐宫中有难时鼎力相助。
赵煜宁来找他出去玩,说是上次围猎没尽兴,庄继北本不想去,但赵煜宁磨蹭了他两下,翠竹又在一旁起哄:“少爷出去散散心吧。”便也去了。
出去后,交谈之间,他才知道,为何赵煜宁可以这么潇洒。
丞相府赵家支系颇多,便是赵煜宁这一脉势弱了,也自有别的旁支能撑起来,况且赵煜宁姐妹众多,其姐们皆是嫁到了鼎盛殷实的清流之家,不愁未来。
赵煜宁也想得开:“我累死累活半辈子也不可能坐到三品以上的位置,况且官场的争斗我也实在没兴,还不如自在点,等我爹给我安排个小官,银米富足,够我挥霍一生,足矣。”
庄继北一笑。
赵煜宁骑着马,放慢了度,反问:“那你呢?”
庄继北沉默了。
心底虽有了主意,却不想这么早的公之于众。
只道:“走一步看一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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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时局动荡,边境一片乱象。
三年,眨眼就没了。
他也有三年没见过父亲了。
每隔半年才能看见父亲寄回来的信。
父亲让他在京中不要乱闯祸,庄继北无力吐槽,他都要加冠的年岁了,还能闯什么祸?
这三年他再也不敢懈怠,他瞒着父亲去了巡防营历练,不过也没瞒住多久,毕竟只要是在军中,就全是他父亲的耳目,很快他父亲就得知了,罢免了他在军中的位置。
千里之外,哪里是他能控制得住的,庄继北死缠烂打又是写信又是威胁,说着,你要是不让我去军中历练,我明天就跑崇州上战场,又去了长姐那边说了好一通话,最后两边才同意了。
面见圣上,允了他一个执金吾的虚衔。
不过庄继北是铁了心地要闯荡出一片天地,哪怕只是一个虚衔,他也做得极其认真,攒了一些功绩,得了圣上的夸赞,圣上又封他为北军中尉。
其实还是个虚衔,不过这次能领兵了,也是因为这个机会,庄继北真正开启了军营生活。
一个曾经日日浸淫在香笼暖韵中的富贵公子哥,就算有武力,和军营中的武夫比起来那还是天差地别,不足为提。
对他而言,这段历练是艰难的,是一路极为艰辛摸爬滚打上来的,是将前半生所没有经历过的加倍经历了一遍,让他难以忘却。
也是这段历练,真正让他得以变化,竟有了几分不惧生死的大将风貌。
那三年于大梁朝而言过得并不安稳,几乎每隔几个月就会传来噩耗,说是哪哪的城池沦陷了。
大梁朝文官多,武官实在太少。
真正能靠得住也就是庄父一个,可庄父如今又在崇州一带镇压,若是从崇州撤离,恐怕那边刚刚安稳的时局又要掀起一场血雨腥风。
朝廷一年内能举行最少三次的祭祀,祈求上苍庇佑。
每每站在祭祀台下,跟着跪拜的时候,看着周围的一切,就会有一些不真实的感触。
二十岁加冠那年,他的加冠是圣上特赦的大礼,便是开国以来都没有的恩宠,在宫中办的加冠,贤妃抚衣,祁王伴酒,皇上承冠。
风光无限。
也是加冠的那天,结束后,他跟在皇帝身后,皇帝知道他有话要说,便进了大殿,让众人退下。
庄继北二话不说,挥袍跪下,高声便道:“求圣上许臣子一战,定驱逐鞑虏,血战不回!”
他不要什么虚名了。
他要上战场。
他能这样直截了当私下来求皇上,就是为了告诉皇上,你给我什么位置我要什么位置,就算在外面厮杀立功,你若是不给我那个位置,我也一定不要,就像今日,跪拜求恩,绝不隐藏绝不虚与委蛇。
皇帝似乎对他很好奇,对他也有几分柔和态度。